雁蕩山之下,夕陽落下一層緋紅得薄紗,如畫的暮色映襯著萬物之靈,勁力的冷風砭骨吹來,風中凌亂了落雪的飄零。
靜靜聽那涓涓流水,且聽風吟,山水對岸,兩兩無言。
悠然的江水,淺綠的水色,如娟的波光映菡萏,野渡生長。
那極速流動江水清澈見底,仿佛一條迂回明帶。
上方一道瀑布飛流直下,水汽霧霧,聲如雷奔,只見瀑布似銀河下泄,震耳發聵的在江水中激起千波萬浪。
而此刻正有一紅衣女子隨著這撼人的瀑布撞擊進了清明如玉的江水之中,水色瞬間便被染成了鮮艷血紅。
女子漸漸下沉,禁閉的雙眸微微顫動,身上的衣服已經泥濘不堪,蒼白的雙手依然緊緊握著。
似乎是在命運石之門和死亡之神做著斗爭。
她被極速有力的水流一直沖擊著,不知生死。
因長時間在水中浸泡,身體毫無血色,四肢麻木浮腫,背部圓孔大的傷口血肉模糊,皮肉外翻。
最后的一絲模糊不清的意識,昔日天下今天涯,恍惚中野渡吹簫,蒼白無力的手指輕顫,一切都已模糊黑暗。
沒有煙火的終陽王府,所有婢女小斯都是一律灰白交替的衣服。
唯有孟恩艷袍不變,只因此事,她還被抹上了一個沖撞主子,別有他心的不忠奴才,故此被拉去杖責了一頓。
可是孟恩知道,她的主子沒有死,只是對自己太殘忍。
主子早已走一步看十步,所以讓她在雁蕩山山頂早早墜了根繩子,以此來減少墜落時的沖擊力。
那一箭也是她射的。
一開始主子說的時候把她嚇得夜不敢寐,總覺得是郡主多想了,也沒太在意,不過還是早有準備。
而如今,她只能默默祈禱,她的主子是九天之上自由翱翔的鯤鵬,鳳于九天之勢,龍游淺水豈是遭蝦戲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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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脈語依舊整日游手好閑,若不把他那一身紈绔的氣息玩到臻竟定然誓不罷休。
正如此時,好會享受,雅致若風扶柳,悠哉品茗,舉動間一切都是漫不經心,任誰也想不到這發生的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不可置否的啜飲清茶之余不忘笑意隱匿。
他的妹妹啊,言必及離譜,語不離紈绔,眉宇沾染浮躁,做事盡是荒繆。
其實非也非也,隱藏之深可窺見其并非赤子之心。
世事如常難自料,豈知無常便有常。
就如戀塵被圈養之名流放在云江數年,就如林歸秋與她數載通信都毫無阻礙,就如端著一碗快要涼卻的米油恰巧聽見他們的書房曖昧。
當然,一切都不是巧合。
可是一想到這里,他那握住茶盞的指尖便控制不住的微不可聞的輕顫。
他可以不顧名聲的整日扮演文不成武不就的紈绔子弟,他也可以把世間對終陽二爺面前溜須拍馬,背后卻謾罵不屑的事情空做笑談。
因為他知道,嫉妒促使人心難測險惡叵測。
他林脈語就是仗著親爹橫行霸道,仗勢欺人,有種來揍我。
他的膽子大若天,不怕魑魅魍魎妖魔鬼怪,誓要做一個敢作敢當的誰見誰愁,卻唯有一人讓他費盡思量以酒澆愁愁更愁。
戀塵,我步步為某的做到此地步,為的就是逼你亮出底牌,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想到,你會為了逃避將自己墜入萬丈深淵。
他不禁開始想,是不是從始至終他都猜錯了,或許她不過是一個平凡至極連馬都不會騎的弱女子。
林脈語的目光望向窗外早已被大雪淹沒的枯枝落葉。
冬日正劈天蓋地的向這塵土飛揚的塵世間砸來,壓的讓人喘息不得。
論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功成身敗不得已才被迫成長起來。
他搖頭輕哂,略帶苦笑之意的清淺聲音迂回散開。
“戀戀,愿你在冰天雪地鋪滿一地的荊棘中能夠毫發無傷,愿你在烽火狼煙白骨紅顏的連成中信仰不滅,愿刀刃做你前鋒,愿風聲做你耳探,愿無懈可擊做你身下良駒,乘著你不懼風暴海嘯,一路勇往無前的尋找屬于你自己的康莊大道。”
而我等著你凱旋而歸,續寫一份撼天震地的山河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