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翎默默地取下其中一張棉布，浸入水中輕輕揉搓兩下。

　　拎起來后也不敢擰，生怕一不小心就把棉布擰壞了，只敢團成一團用手將其捏得半干，然后展開了往臉上抹。

　　小心翼翼的洗完臉，將棉布洗好重新掛到架子上后，云翎竟是忍不住松了口氣。

　　之前幾天她也洗過臉，但每次都是李嬤嬤將帕子洗好擰干，疊得方方正正的拿進房里給她用，是以她一直沒注意到這帕子已經爛成這樣，仿佛稍一用力就會碎成渣渣。

　　看來她真的得想辦法多掙點錢了。

　　哪怕不為了一口吃的，這洗臉帕也必須得換！

　　想到這，云翎的目光便投向了昨晚放在院門口的那一籃子草藥，大概是早晨光線太昏暗的緣故，李嬤嬤暫時還沒有發現它的存在。

　　云翎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轉身回到房里，沒有去提醒李嬤嬤的意思。

　　反正籃子就放在院門口，李嬤嬤遲早會發現，她沒必要多此一舉。

　　沒過多久，李嬤嬤就煮好了早飯，她將一份白米粥和白面饅頭端到云翎房里，然后自己回到廚房去吃米糠煮野菜。

　　云翎沒有拆穿她，只是心里有些感慨。

　　人類真是一種復雜的生物，可以將各種感情演繹到極致，無論是善的還是惡的。

　　窗外天色漸亮。

　　云翎吃完早飯，剛放下筷子，就聽院子里傳來李嬤嬤的驚呼：“這不是我們家的籃子嗎，怎么跑到院門口來了？”

　　云翎起身走出去，佯裝驚訝的問道：“怎么了嬤嬤，外頭發生了什么事嗎？”

　　此時，李嬤嬤已經將籃子拎起來，正一臉驚疑的翻看著籃子里的草藥，聞言便解釋道：“小姐，誰昨兒夜里不知道是誰跑進我們家里，拿了我們家的籃子，采了一籃子草藥放我們家院門口。”

　　語氣中，充滿了掩飾不住的震驚和懷疑。

　　而李嬤嬤之所以認識草藥，說起來也是拜家里的藥罐子慕云翎所賜，這些年她隔三差五的去給慕云翎抓藥，久而久之也就認識了一些。

　　不過她認識的并不多。

　　畢竟，醫館里的藥材大都是炮制過的，和新鮮藥材的區別頗大，比如籃子里這些，雖然她感覺里面裝的應該都是草藥，但卻只認得出其中兩三種而已。

　　“竟然還有這種事？”

　　云翎聽完也是一臉吃驚，連忙小跑到李嬤嬤跟前，裝模作樣的翻看了一下籃子里的草藥，然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抬起頭問道：“嬤嬤，我們家可還少了別的東西？”

　　她昨晚回來后，可是特意跑去廚房吃了兩個饅頭的。

　　以家里現在的經濟狀況，少了兩個饅頭不算大事，但也絕對不算小事，李嬤嬤不可能發現不了。

　　不過李嬤嬤還真沉得住氣，方才給她送飯時，臉上竟一點都沒表現出來。

　　李嬤嬤正百思不得其解，聽到這話，不由心中一動：“老奴早上去廚房的時候，發現碗柜里少了兩個饅頭，老奴當時還以為是自己記錯了，現在看來，多半是被昨晚來我們家那人給吃了。”

　　“嬤嬤，我們家該不會是進了賊吧？”云翎小臉上露出害怕之色。

　　李嬤嬤連忙安慰她：“小姐別怕，老奴覺著那人應該不是賊，哪有賊只偷兩個饅頭就走的？”

　　“這倒也是啊……”

　　云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將目光投向手里的籃子，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猜測道：“嬤嬤，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昨晚那人餓極了，誤打誤撞跑進了我們家，吃了我們家的饅頭心里過意不去，所以特意去采了這些草藥當做交換？”

　　“這……”

　　李嬤嬤被問得愣住了，雖然隱隱覺得有哪里不對，但眼下這個情況，似乎也只有這樣才說得通了。

　　最終，在云翎循循善誘的引導下，李嬤嬤認同了她的猜想，并同意將草藥拿去府城出售。

　　不過兩人也因此耽擱些時間，所以等主仆二人挎著籃子走出家門時，清晨第一縷陽光已經灑向大地，那光芒明亮而和煦，帶著微薄的暖意，照在人身上格外愜意。

　　兩人尚未走到村口，就遠遠聽到有人在喊：“李嫂快些，就差你一個人了。”

　　“來了來了。”李嬤嬤趕緊笑著應了一聲，有些抱歉的解釋，“今兒早上起得有點晚，耽誤大伙兒的時間了，實在是對不住啊！”

　　“不礙事，左右也就那么一會兒功夫。”

　　“都是鄉里鄉親的，李大嫂不用這么客氣，平時我們來得晚的時候，李大嫂你不也等著我們嘛，走啦走啦，人到齊了我們就出發吧。”

　　牛車上，幾個婦人都笑著表示沒關系。

　　待主仆兩人走得近了，幾個婦人才看到亦步亦趨跟在李嬤嬤身后，身著淺藍色半舊布裙，身姿纖細似弱柳扶風一般的云翎，一時間都來了興致，其中一人笑著招呼道：“這不是云翎侄女嗎，今兒也要去城里？”

　　“嗯，是。”

　　云翎有些羞怯的小幅度的點了點頭，輕柔的應了一句。

　　李嬤嬤和慕云翎是八年前來到垂石村的，那時為了避免麻煩，李嬤嬤便對外宣稱慕云翎是她侄女。

　　畢竟在這種小村子里，主仆關系是難以被人接受的。

　　好在垂石村雖然臨近府城，民風卻還算淳樸，并沒有對主仆兩的來歷有什么懷疑，而李嬤嬤好歹也是在大戶人家呆過的，為人處世方面頗有經驗，短短半年，就和村里各戶人家都混熟了，名聲也很是不錯。

　　愛屋及烏之下，大家對云翎這個身子柔弱，脾氣溫軟的小姑娘也頗有好感，每次看到，都會親切的喊她一聲云翎侄女。

　　見云翎應聲，另外一個婦人也和她搭起了話：“云翎侄女風寒好啦？這牛車可顛簸得很吶，云翎侄女受得住嗎？”

　　云翎再次點頭，唇邊抿起一個輕柔靦腆的淺笑，道：“受得住的，多謝嬸子關心。”

　　見云翎這么乖巧禮貌，模樣又嬌嬌柔柔的惹人憐愛，那婦人一時間心軟不已，連連笑道：“不客氣不客氣，張家媳婦你坐過去點，讓我給云翎侄女騰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