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回事？魚嘴里怎么會長出狼牙的？”竹生頭也不抬，看著兩條魚怔怔出神。

　　同樣感到詭異的蘇洛回頭看著紅菱，滿臉的問號。

　　紅菱還是不敢去看那兩條魚，怯生生的問道：“竹生哥，這兩條魚是不是你從春福巷的一個獨眼老人那兒買來的？”

　　“你怎么知道的？”竹生驚訝的起身問道。

　　鳳陽鎮土地稀薄，地廣人稀，但以山川大澤居多，能真正用來喂養魚蝦之物的天然河泊并不多，

　　甚至可以說，只有春福巷盡頭與虎口街相連的那塊地界，有條不深不淺的活水水塘，最好生出魚蝦海草螃蟹諸多活物來，

　　但遺憾的是，這地方常年設有專人看管，平常百姓即使遇到災年，顆粒無收的時節，也沒人敢去打這塊水塘的主意。

　　你道為何？

　　原來看管水塘的不是官府，而是一戶姓雷的人家。

　　鳳陽鎮多的是窮街陋巷，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流浪漢也比比皆是，但唯獨雷家一家獨大，靠的也正是這個水塘。

　　雷家現在當家的名叫雷豹，此人三十年紀，身材短小，心狠精悍，為人卻做的一手表面文章。

　　起初，還沒發現水塘之前，鳳陽鎮哪家有個急用，哪家需要個貼補，雷豹總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援，七莊八寨的鄰里街坊幾乎都受過雷家的恩惠。

　　等活水水塘被人們發現后，人人都想從中分杯羹，尤其是近水樓臺的雷家，

　　這時候雷家平時積攢的人氣就發揮作用了，你爭我奪最后變成了少數服從多數，可想而知，肥水最后便流到了雷家的田里。

　　有了橫財而富的雷豹，很快貪婪的本性便顯露無疑，坐地起價，缺斤短兩僅僅是開始。

　　后來索性將所有進入鳳陽鎮的魚蝦全都刺上了字，這樣等有人買回去，魚還沒有下鍋，便會有雷家的人找到你，

　　先是將買魚的人痛打一頓，然后再栽贓陷害買魚人，狠狠敲詐一筆銀子，財物雙收，當然前提是買魚人值得雷家如此大費周章……

　　聽說有一年，有一個外鄉巨賈無意中闖入水塘附近，趁看守水塘的人不注意，偷偷溜進水塘，準備打撈點水貨帶回家。

　　結果剛濕漉漉的爬出水塘，就被雷家的人發現了，外鄉人義正言辭的說了兩句，大概是說天然的水塘，如何就變成你雷家的了之類的話，結果目無王法的雷家人當場便打斷了那外鄉人的雙腿，還逆天的將外鄉人綁在一個大石柱子上，讓滾滾紅日曝曬，直到脫水死去。

　　當然這些齷齪事，雷家總能很好的避人耳目，做的人不知鬼不覺，背后也說不定是有撐腰之人。

　　這些年，逢人三分笑的雷豹明里好事做盡，背地里捅刀子的事沒有少干。

　　可笑的是得了好處的普通人家，都尊稱雷豹一聲雷大善人，而這些臟污內情到最后也只能是冤死鬼知道了。

　　現在正在地上撲騰的兩尾魚正是雷家所霸占的水塘所出，只是為何魚嘴里怎會無端長出狼牙來，紅菱卻無論如何也不肯說了。

　　“太可惡了，紅菱你放心，今天如果有雷家的人敢上門，我一定讓他站著進來，躺著出去。”竹生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咬牙切齒。

　　蘇洛顯然要想的多一點，忍不住問紅菱道：“雷家做這種事不是一回兩回了，既然向來天衣無縫，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的？”

　　紅菱已經停止了哭泣，只是驚恐之態未減，“我，我也是聽說。”

　　“你聽誰說的？”蘇洛追問道。

　　竹生對蘇洛的問話很是不滿，這時插嘴道：“小洛，咋滴？你連紅菱的話都不相信嗎？還問這問那的。”

　　蘇洛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懷疑讓竹生誤會了，連忙解釋：“我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雷家是不是找過紅菱的麻煩？她才能這么知根知底。”

　　蘇洛這一說，竹生頓時恍然，想必一切正如蘇洛所說，再看一眼紅菱此時梨花帶雨的可憐表情，后者更是堅定了蘇洛的想法。

　　從來沒有罵過人的竹生登時火冒三丈，走到紅菱跟前，大罵道：“他奶奶的雷家，真是欺人太甚，紅菱，你快說，是不是雷家的人欺負過你？我這就去替你去找雷家算賬。”

　　紅菱將蘇洛抱得更緊了些，哭的也更兇了些，一方面是害怕和恐懼，更多的則是，看到終于有人愿意為自己出頭的感動。

　　被竹生的暴躁嚇了一跳的蘇洛，連忙攔住竹生，“你先別急，先聽紅菱說完。”

　　在兩雙迫切關心的眼睛的注視下，紅菱再也無法隱瞞，緩緩道出了她生前與雷家的故事。

　　紅菱打小沒有爹娘，幸得一好心腸的老婆婆收養，日子過得艱難窘迫。

　　在紅菱十一歲那年，好心的老婆婆在入冬時節染上了風寒，到了油盡燈枯的年紀，一場風寒也足夠要人命了。

　　老婆婆不出意料的在深冬的一天夜里，病情惡化，回天乏術。

　　彌留之際，老婆婆拉住紅菱的手，說自己如何如何沒有本事，讓紅菱過上好日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紅菱能找到一家好人家，不用再過什么顛沛流離的生活等等。

　　紅菱哭的肝腸寸斷，啞著嗓子問老婆婆有沒有什么愿望。

　　老婆婆說以前她的男人最會做清蒸魚，如果在死之前能吃上一口，死也值了。

　　十幾年的養育恩情到頭來只要一尾清蒸魚。這是老人不想讓紅菱覺得對自己有什么愧疚，才故意這么說的。

　　“婆婆，你等我。”撂下一句話后，紅菱便出了那個四面漏風的破廟，去了春福巷的雷家。

　　雷家的善舉是出了名的，紅菱以為自己的這個小小請求會很順利，然而事實上，卻是無助的紅菱上門后，

　　雷豹看到其孤苦無依，而且還沒長開的年歲卻已經有幾分動人姿色，便動了獸性。

　　那天，剛烈的紅菱喊破了喉嚨，換來的卻是雷豹身邊人的漠然置之。

　　后來試圖行那齷齪之事的雷豹被紅菱咬掉了一只耳朵，大怒之下，雷豹便把紅菱扔進了水塘，喂了魚蝦。

　　在這個天高皇帝遠的鳳陽鎮，一個無所依靠的小女孩突然憑空消失，是沒有人會關心的。

　　“放心，哥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不管，我蘇洛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