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糾纏不休
陸清塵醒來時,又是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不過不用細想就知道這里是家醫館,房間里到處都飄著草藥的味道。房梁上也吊著各種不同的草紙包和陰干的藥材。
陸清塵四下看看,房中似乎并無別人,他的肋下還在隱隱作痛,剛想起身下床,就聽偏房里傳來個女子清冷的聲音。
“我勸你最好小心一點,斷骨之處剛剛接好,若是再磕著碰著了,恐怕你們已經沒有銀子再付診金了。”
錦鳶從房中走出,端著一碗湯藥走到軟塌旁,伸手遞給他,命令道:“喝掉!”
陸清塵對她的冷漠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知道自己既然身在醫館,這姑娘想必就是個大夫,救了他必然不會害他,便對錦鳶笑笑,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藥碗底下還有尚未濾凈的藥渣,喝進嘴里口感著實不好,陸清塵皺皺眉,強忍著咽下。
“在下陸清塵,多謝姑娘相救,敢問,姑娘芳名?”
陸清塵拱拱手說,順便將藥碗交回錦鳶手中。
“錦鳶!”
錦鳶拿回藥碗,看著碗中藥渣都被陸清塵一口喝掉,語氣也放的些許柔軟。尋常人在她這里喝藥,見到碗底有藥渣要么不喝要么嫌棄地吐回碗中,更有甚者居然還會吐在地上,很少有像陸清塵這樣的,裝作視而不見,一口飲盡。其實也難怪,畢竟來往這神仙居的都是些平日里只會舞刀弄槍不懂知書達理為何物的鄉野之人。陸清塵這樣的,確實少見。
“喝完沒事就躺好吧,反正銀子已經有人付過了。”
錦鳶轉身欲走,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頭說道:“不過只能到酉時!”
“錦姑娘可知昨夜送我來的人去了哪里?”
“去賭坊了!”
見錦姑娘擺擺手回了屋,陸清塵坐在床邊休息片刻,緩緩下了床,本想去賭坊找燕止寒,卻沒想推錯了門,直接進了后院。
院中的一片雪白,這個冬日的第一場雪已經于昨夜悄悄覆蓋了一切。這漫天銀白里,一樹梅花在雪中開得正艷,紅花吐蕊鮮艷無比,倔強而又脆弱地在這酷寒冬日里凜冽綻放著。
陸清塵走上前看著,伸手婆娑著鮮紅的花瓣,細細嗅著撲面而來的清香氣,心中不禁有些黯然神傷,這場雪下得猝不及防,不知道外面的路好不好走,自己受了傷,只怕回陽溪郡更加麻煩了,母親那邊,不知該如何擔憂了。
陸清塵輕嘆一口氣,將一片花瓣上覆著的白雪輕輕抖落,看著鵝黃的花蕊在下面依舊完好,心中又有些豁然開朗。霜雪酷寒尚不能壓倒嬌弱的花兒,自己一個堂堂七尺男兒,眼前的困難又算得上什么呢,這天底下難事甚多,只要有心肯努力,前路總歸是光明的。
是啊,雪已經開始下了,春天應該也不遠了吧。
“咱們陸大狀元可真有閑情逸致,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賞花!{”
陸清塵轉頭看向墻頭,刀疤眼依舊耷拉著眼皮蹲在那里看著他,手中把玩著一捆繩索。
“老疤,快點,別等那姓燕的回來!”
墻那邊有個聲音在催促刀疤眼,只見他不慌不忙地一甩繩子,那繩索的頭便好像蛇一樣破空而下,纏住了陸清塵的脖子,還沒等刀疤眼將繩索收緊,只聽院門“吱呀”一聲又開了,錦鳶披著白色錦袍站在門口,手中捧著一笸籮藥材,像是出來晾曬一樣,見到陸清塵被人用繩子束住脖子正在掙扎,毫不在意。
“呦,這是誰呀,怎么來我醫館里綁人!”
錦鳶微笑著調侃,卻不耽誤手中干活,依舊端著笸籮,走向院墻邊擺放的幾個木頭架子,漫不經心地將藥材倒在架子上層層擺放的笸籮中。倒完藥材,轉過身將笸籮提在手上,嬌俏地站在那里仰著頭看著刀疤眼,笑得十分燦爛。
“這小娘們兒長得挺標致啊,一塊兒綁走吧?”
刀疤眼身邊的墻上又跳上來個人,還是先前的那幾個大漢之一。
“嘖嘖,倒是個美人兒……”
刀疤眼滿臉涎笑,用手撩撩帶疤的眼皮,盯著錦鳶,像是餓狼看著一塊肥美的肉一樣,眼中閃現淫蕩神色。
“你們要找的人是我,我跟你們走便是了,別傷害這位姑娘!”
陸清塵滿臉通紅地用手扒著脖子上的繩子,見刀疤眼的樣子分明是準備將錦鳶綁走,料到自己也阻攔不住他們,趕忙轉頭對著錦鳶喊道:“錦姑娘,快走!”
刀疤眼像是料定了陸清塵不會跑也跑不了,一把松開繩子,從墻上跳下,招呼著另一個大漢上前,圍住錦鳶,將她堵在墻邊,淫笑著說道:“小娘子,跟老子走吧,保證你以后吃穿不愁,還開什么狗屁醫館!”
錦鳶將笸籮抱在懷里,伸手攏攏長發,嬌俏的笑容里帶著小姑娘特有的扭捏羞怯。竟然像有幾分不好意思,白皙的臉也有些微微發紅,一副難以招架的樣子。
陸清塵解開繩子,沖上前擋在錦鳶身前護住她,說道:“錦姑娘快跑,我不能連累你!”
刀疤眼此時并不將陸清塵放在眼中,昨日他才被魯大踩斷兩根肋骨,派人一路跟蹤,又得知他吐血昏迷進了醫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此時,另外幾個大漢也翻墻而至,只聽那個叫魯七的不耐煩地嚷嚷道:“還磨蹭什么,等那姓燕回來了,誰也走不了,快點!”
刀疤眼上前邁進一步,陸清塵緩緩退后,身后錦鳶的胳膊輕輕地抵在了他的后背上,只聽錦鳶低聲說:“后面是墻,沒路了!”
陸清塵沉口氣。
錦鳶的手突然戳戳他的后背說道:“切勿運功,不然,給多少銀子我也救不了你,你會沒命的!”
幾個大漢獰笑著從腰中抽出雪亮短刀,映著銀白色的雪,照進陸清塵決絕的眼中。
“就是死,也不能連累……”
陸清塵的話還未說完,只覺得身后一陣輕微的劈啪作響的聲音,就見眼前的一切仿佛靜止一般,只看到自己的頭發在這無風的天氣里,緩緩飄動幾絲,像是被什么人輕輕吹起,伴隨著身后有什么東西貼著自己的衣衫飛快地掠了出去,像是離弦的劍一般,射向眼前的幾個人。
當啷!當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