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太一山高足千仞,呈三角狀,像一個巨大的圓木錐直直扎進云彩里。而云朵也不過像是纏在腰間的束帶一般。
說來奇怪,按常人的說法,一座山在不同高度下應該有著四季分明的變化。可從這么遠的地方都能看到,太一山整個山體都是一種墨綠色,不同高度上還有各種彩色點綴,想必是上面的大片花海。
如此場面,讓人詫異,吸引著眾人急于趕到太一山腳下,一睹神山威姿。
青灰色石階鋪就十丈寬的大路,平整干凈。七色彩旗插滿道路兩旁,在風中歡快搖曳,咧咧作響,像是在鼓掌喜迎四境修行學子的到來。
山下生活的子民享盡了天神的恩澤,各個面若春花,精神抖擻,流連于軟紅香土中。遠處傳來的市井吆喝發自肺腑,雄渾有力,穿越人墻,灌入兩位少年耳中。一輛輛馬車優雅地向前行進,不爭不搶。佩戴赤紅韁繩的駿馬用馬蹄鐵在腳下“叮叮當當”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極了一首贊歌。透過遮擋軒窗的淡紅色錦紗,車里面的女主人珠圍翠繞,面色溫潤如玉,神態怡然,竟然毫無艷俗之感。
太一山下的繁華雖和越漓比起來稍微遜色一點,但這里卻有著屬于自己的那一份獨特。越漓除了給人奢靡的感覺外,還有擁擠堵塞和喧嘩吵鬧。而太一山下繁華之中卻有著一番大氣從容。
雖說兩人都從最繁華的國都而來,見慣了瓊樓玉宇,但仍被這種景象深深地吸引住了,邊走邊張望著四方。
在七色彩旗的引領下,兩人左繞右行,穿過市井,又往前直走許久,來到了太一山腳下。
此時,二十多位少年聚在山腳下議論紛紛,還時不時指指太一山。仔細一聽,方才明白他們所論何事。
一名少年側耳向旁邊的另一位少年說道:“咱們辛辛苦苦競爭過一大堆人,跋山涉水來到這里,為的就是能夠修行正統道業。你看現在,忠修院連個大門都沒有,更沒有一間屋子,咱們來這干嘛?修行還是拓荒?忠修院也不過如此嘛。”
“確實有點讓人失望,滿心期待地來到這里,結果卻是這一番景象。這何談虔心修行?”另一個少年嘆了嘆氣,無奈地說道。
“那我們豈不是白高興一場?”一個少年也附和著。
頓時,少年們又燃起了嘰嘰喳喳的議論。
樓逸笙也有點想不通,眼前所看到的太一山和自己在越漓聽到的傳言確實不太一樣。
以前總聽說太一山受到天神的庇佑,金光萬丈。而在這里生活的修行家們各個神采奕奕,踏云駕霧,好不厲害。
可眼前的這座山除了長滿綠色植物和彩色花海,景色宜人之外,倒也沒見出圣地應該有的樣子。
站在一旁的慕子軒,倒像對此番議論毫不關心,只是注視著太一山,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樓逸笙走到慕子軒身旁,打量著說道:“慕公子,你對太一山何種感覺?”
慕子軒搖搖頭,說道:“不知道,曾經也都是聽別人提起的。至于到底是什么樣的,還得親自看啊。”
......
“快看”。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響亮地足以使熱議的少年瞬間安靜下來。
少年們都順著那人所指方位望去:在遠處山腳下的小道上,有一位身著青色長袍的男子正搖搖晃晃地走來。
可是,人的肩膀上為什么會有兩個腦袋,一黑一白?難道是黑白無常?
少年們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都揉了揉眼睛,再睜大看著遠處。當確定前面的確是有個人鬼未分的東西走來時,紛紛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幾步,互相詢問著到底看見了什么?
漸漸的,少年們才看清,原來這人鬼未分的家伙是一個木人傀儡。
它在離少年們二三十步遠的地方停下,盤腿坐著,兩只木臂交叉于胸前,僵硬地轉動兩個腦袋瞅了瞅底下的少年。
“歡迎你們來到太一山。”木人傀儡肩膀上的白色腦袋竟然說出了人話,輕聲細語。
話音剛落,黑色腦袋似乎覺得白色腦袋有點客氣,便厲聲道:“一群無知小兒,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來闖太一山門。”
白色腦袋微笑著,雖然他的嘴巴只是被人做成了張著嘴笑的樣子,說道:“別聽他的,你們來這里修行,我們很歡迎。”
黑色腦袋一直吐著舌頭,掛至下巴處,說道:“這里不是天堂,這里是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修羅場,你們還敢進嗎?”
少年們聽到他們的話,到沒有害怕之意,只是感到莫名其妙,因為確實沒看到太一山門啊。
白色腦袋側向撞了撞黑色腦袋,說道:“這么多年了,你總是跟我唱反調,能不能讓我舒心一次。”
黑色腦袋說道:“哼,你記得上次,哦,不對,上上次,你低聲下氣地說話,別人見你好欺負,就把你的腦袋拔下來了,你還不是哭了一整天。”
白色腦袋也不認輸,反駁道:“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在街上嚇唬小孩,他們父母能追著咱們跑幾里路......”
兩個腦袋倒是你一句,我一句地爭辯起來,毫不在乎底下的少年們。
正當黑白腦袋吵得最為激烈,少年們也看得起興時,從剛才的小道上出現了一位青衣女子。
她倒是人的模樣,除了稍微有點慵懶,倒還算有點姿色。特別是那烏亮順澤的齊腰長發,最為引人注目。
不過她不是走過來的,而是臥躺在一柄劍的劍身上橫飛過來。
青衣女子御劍飛馳,卻沒有注視前方,直接沖向木人傀儡,將正在吵架的黑白腦袋齊削下來,干脆利索。兩個腦袋“咚咚”兩聲悶響,滾落在地。
飛劍停了下來,青衣女子手撐住腦袋,側臥在劍身上,秀發散在空中,舉起手中巨大的酒葫蘆,仰頭“咕咚咕咚”狂飲幾口。
頓時,空氣中彌漫著燒人的辛辣。少年們急忙捂住了鼻子嘴巴,以免灼人內臟。
青衣女子看到木人傀儡沒有了腦袋,醉醺醺地說道:“科不喜,科不悲,誰把你們腦袋削下來扔在地上的?告訴我,我找他算賬。”
黑白腦袋在地上,異口同聲地說道:“醉夢師姐,還能有誰啊,就你唄。你能不能少喝點酒啊,每次都喝成這樣,真不辜負你的名號。”
青衣女子滿臉驚訝,跳下劍來,俯身瞅著黑白腦袋,指著自己說道:“我嗎?哎呀,不好意思啊,師姐喝得有點多了,哈哈。”
說罷,兩手拖住黑白腦袋,重新置在木人傀儡脖頸處的木棍上。
忽然,青衣女子猛地轉身,望著底下一張張滿是莫名的臉,詢問道:“咦,你們是誰?站在這兒干什么?莫非是要闖太一山門,休想。”
白色腦袋恍然一驚,說道:“哎呀,你看我這榆木腦袋,光顧著和科不喜吵架了,倒把正事給忘了。”
說罷,黑白腦袋變得呆滯,不再言語。
從木人傀儡的青衣長袍下,鉆出來兩個五尺高的雙生人。這一對雙生人長相動作一模一樣,像是在照鏡子一般,若不從說話語氣和神情上區分,很難辨認究竟是誰。
看到這兩個雙生人,少年們倒是來了興趣,把剛剛對太一山的嫌棄全都丟擲一邊。討論起來,究竟誰是科不喜,誰又是科不悲。
樓逸笙指著雙生人中正在微笑的那個,對慕子軒說道:“慕公子,這個應該是科不悲吧。不悲不悲,即為喜。另外一個當然就是科不喜了。”
慕子軒微微點頭,表示了同意。
在大家討論之際,雙生人倒也沒閑著。他們在清點人數,嘴里共同念叨著:“一、二...七...十三...二十四,齊了。”
清點完人數,雙生人齊步走到青衣女子身邊,拱手說道:“醉夢師姐,人都齊了,是不是該讓他們進去了。”
醉夢沒有搭理科不喜和科不悲,自顧自地仰頭大口大口地猛灌烈酒。直到巨大酒葫蘆里面的最后一滴酒滴在喉道里,才用寬袖抹了抹嘴角的酒滴,晃晃悠悠站起身來。
“我和兩位師弟,是太一閣的教諭。你們要在我們三個掌心里待夠兩年,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喚醒你們修行的資質,之后才可修行正統道業。”醉夢教諭背對著少年們,指著科不喜和科不悲說道。
科不喜長嘆一聲,拉著醉夢轉向少年們,無可奈何地說道:“醉夢師姐,人在那呢,指著我們倆干嘛。”
醉夢甩開科不喜,說道:“我知道。丑話,我先說在前面。在我掌管的這兩年里,不是讓你們來度假悠閑的。要想喚醒修行資質,扒幾層皮,剃幾根骨都不為過。到時候可別哭爹喊娘地要回家。”
話音剛落,醉夢便快步走到橫在空中的青劍旁邊,坐了上去。對科不喜和科不悲說道:“我找酒去了,他們就交給你倆了,好生招待著。”
科不喜和科不悲拱手行禮說道:“是,醉夢師姐。”
雙生人合力運功扭曲了面前的空間,說道:“現在,各位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