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人可以走,酒必須留下。”醉夢還是直勾勾盯著樓逸笙手上的酒壺說道。
三人趕忙湊在醉夢身旁坐了下來,雙手捧著酒壺,滿臉諂媚地說道:“醉夢教諭,酒本來就是孝敬您的,肯定留下。只是,我們有點事想打聽,還請您方便透露一下。”
醉夢奪過酒壺,湊近聞了聞,然后飲了一口,說道:“不錯不錯,酒還不錯?!?p> 三人見到醉夢只顧喝酒,沒有搭理他們,便趁機想奪回酒壺。誰曾想,醉夢早有準備,身體下壓,將酒壺藏在懷里。
“想打聽事就趕緊問,但回不回答就看我愿不愿意了?!弊韷粽f道。
樓逸笙高興地問道:“醉夢教諭,我們想去月池,您能不能告訴我們怎么去。”
醉夢扭頭看向他們,眉頭緊蹙,厲聲說道:“不許去,這可不是隨便去的地方。就連我們也只能等尊者和宗師的邀請才能上去?!?p> “求您了,讓我們?nèi)ヒ惶税??!比似砬蟮馈?p> 醉夢很是奇怪地問道:“你們?yōu)槭裁催@么想去月池呢?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其他兩人倒對月池沒有太大的興趣,所以都看著樓逸笙,問道:“你到底為什么非要去月池呢?”
樓逸笙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簡單說道:“我想去見一個朋友?!?p> “朋友?月池里面有你朋友?”兩人異口同聲地驚訝說道。
醉夢喝了別人的酒,再說平日最受不了別人求自己,便心軟說道:“好吧,我知道你去見誰了。我也可以告訴你怎么去,但只能你一個人去,去太多被尊者發(fā)現(xiàn)就不好了。我不攔你,但后果自負?!?p> 樓逸笙站起身來,行禮說道:“多謝醉夢教諭,還請教諭明示?!?p> 醉夢教諭一邊將酒壇里的酒灌入酒葫蘆里面,一邊說道:“一般像我們,還有宗師、尊者去月池,根本不是什么事。但是對你們這些才剛剛踏入修行大門的人來說,難比登天。月池在太一山半山腰處,你們想要上去,只能通過一條掛在懸崖壁的鐵鏈攀爬上去。但是崖壁陡急濕滑,一不留神就會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多謝醉夢教諭指點,弟子告退?!比送肆讼氯?。
......
回到房間內(nèi),樓逸笙將三年前分別時蘇凝兒送自己的殘書,還有自己當年沒有送出去的手絹裝入包袱內(nèi),準備前往月池。
“樓公子,你還是明天白天去吧,晚上太不安全了。”葉凡勸阻道。
樓逸笙邊收拾行李,邊說道:“葉公子不必擔心,我會沒事的。明天一早我還得回來上醉夢教諭的修行課?!?p> 說到這句時,樓逸笙抬起頭,眉頭緊鎖,心中想起了自己的靈絡與外界元氣沒有感應的事,便苦笑著說道:“我都忘了,我是個廢人了,怎么可能修行啊?!?p> 收拾好行李,樓逸笙背上包袱,準備離去。出門就看到了莫詩彤等在門外,不知是誰告訴了她。
“樓...樓公子,請你不要去,太...太危險了?!蹦娡琅f對樓逸笙說話很緊張。
樓逸笙微笑著看著她,說道:“沒事,等我回來?!?p> 說罷,便擦肩而過。
莫詩彤追了上來,遞過來一個玉墜,說道:“你要去,我不攔你。請你把這個帶上,它可以保佑你平安歸來?!?p> 樓逸笙接過玉墜,手溫和地摸了摸莫詩彤的頭,便離開了。
按照醉夢教諭所指的路,樓逸笙很快就找到了那根鐵鏈。
鐵鏈從星空中直吊而下,銹跡斑斑。崖壁與地面近乎垂直,爬滿了帶刺的藤條,像是一個個手執(zhí)鋼刀長槍的戰(zhàn)士守衛(wèi)著通往月池的崖壁。
樓逸笙拿起鐵鏈,用盡全力晃動一下,打出一個沿著崖壁向上奔去的波浪。鐵鏈上的灰塵,崖壁上松動的石塊一起掉落下來,咣咣落地。
他開始向上攀爬。鐵鏈制作粗糙,上面的毛刺在手上劃出好幾道血口。來不及關心傷口,他咬咬牙,硬挺著。三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想見到這個朋友。本以為來到太一山,和她見面的機會也會多起來。誰曾想,山腰與山腳的距離竟然是這樣遙遠,遠到如同越漓和太一山的距離。
他一步一步試探著崖壁上的石塊,用腳踩住,雙手一臂一臂地挪開。好幾次,踩到了崖壁上的松動石塊,身體如千斤墜一般拉扯著自己,拽向無底深淵。只憑借雙手的力量卡住每一環(huán)鏈圈,才拯救自己一命。
他很痛,手上的血口嗒嗒地掉出豆大血滴,摔在臉上,然后攤開,再被風吹落下去。
但他只能忍,不能后退。
實在累了,便雙腳踩住崖壁石塊,雙手環(huán)抱鐵鏈,歇息一下。低頭向下看去,黑夜聚在一起,張開血噴大口,期待著他的掉落。
遠處,太一閣燈火依稀,沉睡過去。他喜歡那個地方,有歡笑也有心煩,有朋友又有敵人。除了不能修行,他過得要比在越漓好。
他笑了笑自己,又向上爬去。
山上的風越來越肆虐,順著崖壁襲來。他開始擺動起來,起初還能靠自己的力量穩(wěn)定,可后來便敵不過狂風。他開始大幅搖擺,在崖壁上蕩起秋千。
他將鐵鏈纏繞在自己手臂上,不敢松懈一毫。
鐵鏈似乎到了盡頭,身體側(cè)向擺動地幅度越來越小。頓時,他激動起來,不知從哪冒出一股力量,提拉著自己。
黑夜之中,他在崖壁上摸到了一個巨大的環(huán)狀鐵圈。鐵鏈就自這里發(fā)源,向下流淌。
他雙手掛在巨大鐵圈上,十指相扣,就這樣吊著自己。
他大笑起來,不知是為能看到她而興奮,還是戰(zhàn)勝了肆虐的狂風,亦或是抒發(fā)心中積怨已久的悶氣。
半晌,他松開一手,向上試探著平地。雙手搭在平地上,小臂用力收縮自己,跨上地面。
他到月池了。
轉(zhuǎn)身向下望去,只剩一片黑色,太一閣的燈火完全消失。又抬頭望向空中,一輪圓月逼壓著自己。處處透著靜謐。
月下無風。
樓逸笙望向四周,看到了圓月在水里的倒影,很完整。
這便是月池吧。
一個少女在圣湖畔安靜地坐著,略顯孤獨。她的影子被月光撕扯著,和樹影相重合。她正抬著頭專注地望著月亮,沉思著什么。
“你來了。”少女聽到了腳步聲,說道。
是她??墒菫槭裁此穆曇魶]有帶上往日的歡愉,而盡顯一種孤獨。
樓逸笙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沿著她的目光看著月亮。
“你知道我要來?!睒且蒹蠁柕?。
她嘴角泛起他期待已久的微笑,微微搖頭。月光柔和地灑在她雕刻精致的臉上,美極了??v使樓逸笙腹中滿載詩書,卻找不到一詞能夠形容這種美。
這是什么感覺?樓逸笙起了疑惑,自問心中。
“這三年還好嗎?”
三年里,他一次又一次想著重逢的場景,想說的話語??勺罱K見面時,卻簡簡單單地說了一句——還好嗎。不過,這就足夠了。
少女轉(zhuǎn)頭看著他,靠在他的肩膀處,輕聲說道:“好,也不好?!?p> 他能聞到發(fā)間的清香,也能感觸到她面龐的蘇潤。
他僵直了身體,不敢挪動一下。他的心在肉體里面加速跳動,想要逃出囚籠。這種感覺就像每年拜月節(jié)的痛楚爆發(fā)一樣強烈,他知道這樣描述與此景不符,但的確是這樣。
他不明白這是什么感覺,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啵”地一聲綻放開來。
他用衣服擦干手上的血跡,掏出手絹,用手攥緊,說道:“這是三年前就給你準備的手絹,蘭花,很漂亮。還特意囑托繡師在上面繡了字,想要送給你?!?p> 少女坐起來,接過手絹,看著說道:“謝謝?!?p> “你今天為何...?”他剛想開口,便被少女的纖纖細指擋在嘴邊。
“今天什么都不要問,就這樣陪我看看月亮,好嗎?!鄙倥埱蟮溃謱⒛X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少年少女在圣湖坐了一夜,看著月亮西下,太陽東升。
“我該走了,要回太一閣了?!睒且蒹嫌悬c不舍地說道。
蘇凝兒恢復了往常的俏皮,笑著說道:“好,小心點,等我有時間會去看你?!?p> ......
樓逸笙回到太一閣。雖一夜沒睡,依然精神抖擻。
醉夢教諭正在修行堂內(nèi)等大家。
“拜見醉夢教諭。”樓逸笙臉上洋溢著喜悅。
醉夢教諭像往常一樣閉目凝神,淡淡地說了一句:“回來了,昨晚的酒還不錯?!?p> 莫詩彤剛進大殿就看到了樓逸笙,便小步快速走過來,說道:“樓公子,你...你回來了。”
“嗯,謝謝你的玉墜?!睒且蒹咸统鲎蛲淼挠駢?,遞在面前。
莫詩彤緊張地拽起他的手,看到上面的血口,說道:“你手受傷了?”
說著便要拉著他去上點草藥。
樓逸笙待在原地,不動一下,說道:“沒事,這些傷沒什么大礙,過幾天就好了。”
莫詩彤又低下了頭,臉脹得通紅。原來,她正拉著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