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夢教諭的嗓子像是被堵塞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她看著眼前這些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少男少女,腦海里再一次浮現出和他們一起修行的情景。
曾經的歡笑,曾經的煩悶,如今卻都是最好的美酒,讓人留戀,讓人心醉神迷。
短暫的時間過后,醉夢教諭才緩緩道來:“不不不,大家都表現的很好,我也很珍惜和大家相處的時間,真的很幸福。不過,人生總是會有分別的,只是有些來的晚一些。有些事不得不去做,所以我才向尊者請辭。”
修行弟子們聽了醉夢教諭的話,也不再強求,都低頭沉默著。
醉夢教諭看著大家沉悶無言,繼續說道:“大家也不必傷感,我也不是要徹徹底底地離開太一山,做完了一些事就會回來的,倒時候我們又可以見面了。我不在的時間里,大家一定要努力修行,盡全力爭取在修行界有一席之地。”
此時,背后傳來腳步聲。
只是大家在極為認真地聽醉夢教諭的囑咐,便沒有聽到。
醉夢教諭抬頭指著門外說道:“行了,咱們也別這么肉麻了。大家認識一下新的修行教諭——蘇宗師,想必大家在拜學大典上都見過了吧,我就不多介紹了。”
修行弟子這才抬起頭,轉動身體,看向后方,拱手行禮說道:“拜見尊者,拜見蘇宗師。”
尊者和蘇凝兒從弟子分開的小道走上前來。
醉夢教諭微微低身行禮,說道:“拜見尊者。”
蘇凝兒同時行禮說道:“凝兒見過醉夢師姐。”
尊者抬抬手,說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別這么客氣了。”
尊者又撫了撫胡須,一改往日的和藹可親,嚴肅地說道:“大家對醉夢的感情我是知道的,不過也希望大家能夠盡快接受這個事實。現在還不是傷感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應付中期考核。雖然此次考核依舊是忠修遠的內部評定,但規矩就是規矩,等級分數低的還是得淘汰,任何人都不能抱有僥幸心理。”
“這次,我讓凝兒來到太一閣接替醉夢帶領大家修行,希望大家不要抱有懷疑的態度,積極配合蘇宗師,這樣你們才能盡快提高自己的修為。”尊者回頭看了眼蘇凝兒,繼續說道。
醉夢在一旁聽得背后一陣發冷,輕聲到了句:“尊者,別說的這么嚴重,搞得我好像那啥了一樣。”
尊者先是愣了一下,再一回想剛才說的話,的確是有點奇怪。他便說道:“咳咳,剛才的話你們聽得出我的意思就行,別多想,醉夢只是要出去一趟,不是那啥。”
眾人無語,只得低頭道了句:“是。”
尊者看著蘇凝兒說道:“凝兒,你也來說幾句吧。”
蘇凝兒點了點頭,走上前來,說道:“我和大家曾經在拜學大典上見過一次,而且平日也會從月池下來,大家都很熟悉,就不做自我介紹了。在修行過程中,只給大家提一點要求——不要急功近利,一定要腳踏實地一步步來。”
眾弟子低頭又道了句:“是。”
醉夢教諭看著大家如此認真聽話,會心地笑了笑,說道:“好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那我們江湖再見。”
說罷,醉夢教諭便背起包袱,手握佩劍,走出了殿門。
當初,拜學大典上,科不悲教諭在卷軸上念道他們是第九屆修行弟子。可是,這段時間下來,他們竟然沒有看到一位同門師兄。不僅僅是樓逸笙有有這個困惑,在場的修行弟子也一直搞不清楚原因。
可現在看到醉夢教諭轉身離去的背影,再看到尊者臉上那淡然的表情,樓逸笙才漸漸明白過來。
守護天地秩序,維護世間正義,忠修遠繼承已久的理念也不只掛在嘴邊,更是將這些融入到了骨子里。鎮守四境的太一山也只是一個修行煉地,它源源不斷地從四境選拔適合修行的種子,將他們培育成強大的修行者,又分散回各自的國境,才守得了一方和平。
雖然,四境邊界線上的結界還沒有去除,但樓逸笙更加堅信那一天終將來臨。
樓逸笙猛然轉過身來,毫不猶豫地躬身行禮,高聲說道:“醉夢教諭,咱們江湖再見。”
眾弟子聽了,也立馬轉過身來,心照不宣地齊聲說道:“醉夢教諭,江湖再見。”
醉夢教諭聽到修行弟子的聲音,停了下來,剛剛還只是濕紅的眼眶此時不斷流出淚來。她不敢回頭看弟子們一眼,怕自己忍不住離別,只好艱難地抬起手晃了晃,又邁出了極為沉重的一步。
最后,終究邁出了太一閣大門,下了山。
眾弟子直到醉夢教諭的身影消失好久,才肯起身。
看著弟子們的反應,尊者也沉默了下來。他知道在這個關鍵時刻重新換教諭對弟子們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但離開是醉夢的意思,他雖然也很舍不得,但又沒有辦法。
昨天白天,他正在金緲樓打坐思修,卻被醉夢中途打斷。起初,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聲音,畢竟金緲樓不是誰都能上來的,可的的確確是醉夢。
醉夢在門外說她明天一早要離開太一山了,去一個地方處理一些早該處理的事。
他知道醉夢是為什么離開,也知道去處理什么事,本想挽留,可她的態度很堅決,只得同意。
但是,現在看著醉夢的離開竟然影響了這么多人,他有點后悔了,也明白了當一個人在一個環境里待得久了,這個人也就不再只屬于本人了。
尊者清了清嗓子,說道:“咳咳,三天之后就要進行中期考核了,時間緊、任務重,本不該打擾大家修行,搞出這么多插曲來。但咱們還是得就事論事,要不然太一山的規矩也就成了擺設。今天,我來這里還有一件事,現在叫到的人站到前面來。”
“慕子軒、葉凡、冷云熙、樓逸笙、王歡、莫詩彤,你們上前來。”
樓逸笙看到尊者那張又恢復淡然嚴肅的面龐,心中不禁忐忑起來。
尊者問道:“前幾天,你們幾人可曾下山去過云月樓?”
只聽得尊者這樣一問,六人瞬間明白了,那天在云月樓的打架的事已經傳到了他老人家的耳朵里。
“是,弟子的確去過。”
六人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很好,那你們可曾和山下的百姓動過武?”
“是,弟子的確對百姓動了武,可是那些人......”
尊者擺擺手,說道:“敢于承認就好,我們忠修院捍衛的是什么?”
“是天地秩序,世間正義。”
尊者點點頭,厲聲說道:“那可有違背?”
“弟子的確違背了忠修院的傳承,甘愿受罰。”既然上升到了忠修院這個層面,六人只好認錯,接受懲罰。
尊者見六人態度誠懇,語氣也緩和下來,才問道:“那天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讓你們出了手?”
六人你一句我一句,將那天救洛韻欣的事原原本本地道了出來。
尊者也不是不講情面的人,只是出于掌領太一山的身份,在這個時候更要給那些告狀的百姓一個交代。
他說道:“既然你們已經承認,做錯了事就得受到懲罰,可你們也是為了救助別人才不得不與這些人發生爭。功即是功,過即是過,功過不能相抵。關你們三天禁閉,再給你們每人的等級分數加上三分。”
見到尊者如是說,六人心里的小算盤一頓亂響,三天禁閉換三分,太劃算了吧。
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強忍住喜悅,躬身行禮說道:“多謝尊者。”
此時,太一閣大殿內又爆發出一頓熱議。
其他修行弟子顯然對這個所謂的懲罰有些意見,畢竟他們每個月辛辛苦苦干雜務也才掙得兩三分,可如今一次見義勇為就給他們加了三分,這兩件事怎么想都不能歸于一個級別。
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誰讓他們沒碰到這么好的事呢?以后也干脆別干累人的雜務了,每天沒事下山溜達溜達,或許也能碰到什么強搶民女之類的事呢。到時候,別說三天禁閉,就是六天,他們也愿意。
尊者看出了大家的不滿情緒,撫了撫胡須,說道:“希望大家不要議論,你們可以設身處地的想一想,當你們遇到這種事的時候,你們會怎么做?是袖手旁觀還是像他們六人一樣出手相助。”
尊者頓了頓,又說道:“既然已經開了先河,那以后就繼續把救助他人作為等級分數的加分項,可是別讓我查出來你們為了等級分數而憑空捏造的。”
弟子們回應了一聲,似乎已經迫不及待了。
尊者又叮囑著蘇凝兒,道:“好了,該處理的我都處理完了,凝兒你就在這兒帶他們修行吧,爭取讓他們在中期考核時都有一個好的成績。”
蘇凝兒嗯了一聲,說道:“是,尊者,我會努力的。”
說罷,尊者雙手背后,緩緩走出殿門外,上了金緲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