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琰路上耽擱了,十月份都還沒到家,他給我寫了信,但是具體為什么耽擱沒說,只說不用擔心,很快就回來。
我當然不怎么擔心,但是我還是希望俞琰快點回來,我總覺得他快點回來的話說不定翠蕉的事可以有轉機,我想至少翠蕉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再怎么樣,虎毒不食子呀,他知道了的話也可以強制性做些什么,翠蕉還是很怕他的。
可是如今他耽擱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回來,可是如果過年才回來,那時候翠蕉都八個月大了,就真是不太好弄了。
我自己跟若水和翠蕉商量了一番,覺得不能這樣一直耽擱著,雖然翠蕉不領情,我也不太喜歡她,可是她到底沒做什么壞事,我能幫的地方應該幫她。
于是我就又去了翠蕉那里幾次,跟她暗示好幾次,她不知怎地要么不耐煩要么就是眼看著要跟我吵起來了。
而且她的丫鬟梅花總是寸步不離跟著她,我不清楚梅花的底細,所以不敢直接說出來,她也不給我們兩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我們每次都弄的不快活,府里人漸漸開始傳我與翠蕉不和的謠言,還說我嫉妒她懷孕。
我就很無奈了。
于是我又從石剛那邊探了探口風,比如重新請個大夫來給翠蕉看看,翠蕉看著不大好之類的,石剛每次都用一種疑惑又狡黠的眼神看著我,然后委婉地拒絕我,到了后來,也直接用“太太不要急,等爺回來,您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的”這樣的話來堵我,把我氣個半死。
我倒是一片好心,但是翠蕉不領情,石剛又那樣奸詐,我又不能隨便出府,也不能把林大夫帶回府里,自己還很害怕石剛察覺,惹禍上身,我實在是有心無力。
按理說石剛還是不會輕易對我下手的,他應該還是害怕敬畏俞琰的,但誰說的定呢?翠蕉如今的處境不就很危險嗎?原因也搞不清楚,如今俞琰又不在,石剛萬一真要弄出點什么,我怕是自保能力都沒有,實在不能不提防著。
翠蕉的事也只能擱著了,我心里很難受,那種難受就是我明明知道結局,我也去努力了,但我為了自己,卻不能盡全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就像面對當年的梨落一樣。
若水和繡竹寬慰著我,她們也不能理解怎么下人們竟然覺得我是嫉妒翠蕉,也不能理解翠蕉為什么就是聽不進我的話,只好寬慰我說也盡力了,人家自己不領情不要人幫忙,我有什么辦法呢?
我就只能希望俞琰能快點回來,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
蕭娘最近著涼病了,發了三四天高燒,石剛依舊把給翠蕉看病的大夫帶來給蕭娘看,開了些不知是什么的藥,給蕭娘養著,蕭娘就一直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我每日里陪陪她,也沒跟她說翠蕉的事,怕她著急。
十月份也就這樣見了底。
忽的端王府來了請柬,這請柬好生奇怪,無頭無尾,只說了日子,說是端王的貴妾要過生日,點名讓我過去。
我雖然心里疑惑,但是畢竟是王府的要求,我雖然是個一品的誥命,但是人家可是親王,當今皇上的親叔叔,無論是前朝還是如今,都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我怎么能不去呢?
石剛自然也不敢怠慢,準備了車馬,將我送到了端王府。
到了端王府,已經有小轎在門邊等著了,我一進門,就有婆子丫鬟迎上來,讓我進轎,我就坐了小轎,他們抬著我不知道去了哪。
好一陣子終于放下了轎子,我從轎子上下來,才發現,我到了一座花園里,花園很大,旁邊盡是假山,假山里一面圓湖,湖里一座小亭。
我往四周一看,轎夫已經離去,丫鬟婆子不見一個,只聽見湖水流動,鳥兒鳴叫。
我與若水對視一眼,若水說:“太太,那亭子里有人,我們去那亭子里吧。”
我往那亭子里瞧,那亭子四角飛翹,如黑鳥張翅,亭子的廊上站著兩個丫鬟,亭子四周掛著白色緯簾,里面似乎坐了一人,但是簾子擋住了,看不清。
我心里更加疑惑了,若水扶著我緩緩朝亭子走去。
已經到了廊上,我看到兩個丫鬟皆是細皮嫩肉,穿金戴銀,打扮的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要好些。
又走近些,看見亭子里確實坐了一人,看身形是個女子,穿著白衣,背對著我。
我站著瞧了一會,那兩個丫鬟開了口:“恭國夫人,您請進,我們主子在里面等著您呢。”
我看了一眼若水,她皺著眉搖搖頭。
我于是用手掀起簾子走了進去。
若水也要跟進來,那兩個丫鬟擋住了她,我扭頭看著她,她也想進來,著急地往里看,其中一個丫鬟說:“我們主子有話要跟夫人單獨說,請您在此稍候。”
我思考了一會,只好說:“若水,你等會吧。”
若水也只能答應著,站到了一邊。
我于是轉頭看亭子里的人。
她頭發烏黑,挽了一個家常的髻,戴一朵白花,身著白色夾衣,白色長裙,身材苗條。
她正在沏茶,一股茶香撲面而來。
“你來了,坐到這邊來吧,我的茶快沏好了,你來嘗嘗。”她開口說話了,聲音輕柔,有些熟悉。
我邊疑惑邊緩緩走到她對面。
一走到對面,我首先看到了一桌子的茶具,然后是低著頭的她,因為她低著頭,我站著只能看見她的上半臉,只覺得她肌膚白皙,又著白衣,宛如白玉。
我瞧著她,覺得她似乎有些熟悉。
她用玉蔥般的手指將那印著琺瑯彩的小壺提起來,然后傾斜著將濃郁的茶倒進兩個同樣印著琺瑯彩的杯子里。
“好了,來嘗嘗吧。”她放下壺,抬起頭說道。
她的眼睛細長,眉飛入鬢,臉上未著粉黛,有梨花的清美。
我仿佛被什么擊中,看著她,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你是,是佳莉!”我用手帕捂著嘴,驚喜地說。
“我還怕你認不出我了呢。”她笑著,請我坐下。
我坐下看著她,她把茶遞給我。
“你怎么在這里?”我直勾勾地盯著她。
她現在這樣打扮跟我第一次見她時完全不一樣了,她那時濃妝艷抹的,如今卻這樣清冷,不過無論哪種她都太好看了,好看到讓我自愧不如。
“這就說來話長了。”她端起茶杯,微微泯了一口,“你也試試,味道還不錯。”
“你不是?現在?那你現在是端王的王妃了?”我也微微喝了口茶,味道很清冽,像山間百年未經人煙的水泡出來的。
“我現在確實是端王的妾,至少名義上是,他待我很好。”她放下杯子,眼里流露出感傷。
“啊?那個,我我,你不是……”我想問她身世的事情,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
“我知道你想問我什么,你知道以前我是郡主對吧?”她露出笑意,輕聲地說。
我有些驚訝地點點頭。
“那我就慢慢告訴你。”她把右手搭在了左手上,我看見她右手上戴著一只玉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