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滿江走時,廠長連忙黑臉變笑,恭迎大人出去,到門口時,他還不忘留下“回來再收拾你”的表情。
何靈看自己手中的七巧鎖,對廠長的記恨滿不在乎,他看已經日落,天的蔚藍不再耀眼,就說:“你們收工了?”
“嗯嗯。”胖子連忙應,說:“大哥一起去吃碗面吧,我請。”
“你請啊?”何靈驚奇地看向周胖子,不是他也吝嗇,沒錢請不起罷了,而且他也不算熟識這個小胖子,到請客這份上也算客氣。
“發工錢了。”胖子撓頭,嘿嘿地笑。何靈也不推脫,便跟胖子走出這片廠子。
來這半年,何靈幾乎沒有出過廠,雖然七巧鎖在他那邊看來是挺簡單的東西,但制作很麻煩,況且光打磨龍骨木就花了三個月時間。家里人都不做這個,覺得華而不實。
不過做出來了的確看得很討喜。何靈揮舞著七巧鎖,一邊把它扭開了一塊鎖件,里面中空。七巧鎖做法繁多,何靈用的是滑道式,整個七巧鎖共一百二十多塊部件,分鎖心,主道,模塊三種,設計者需要很好的設計思路和經驗才能使其互相完美契合。
這個七巧鎖何靈開了五個空門,這些不及一寸的小型空間是用來收儲小樣秘密物品。外人不知情的情況下不僅很難找到空門,而且還要扭成相應的形狀,這樣才能打開由滑道組成的門。
何靈把自己僅有的金龍幣放進去,合上,他也不知道可以放些什么,就放了這個。胖子在一旁看得都羨慕慌了,眼巴巴地說。
“何大哥給我看一眼唄?”
他真誠的樣子,何靈被看得受不了,趕緊扔給了他。胖子接過好不開心,說:“何大哥真的不介意我看一下嗎?”
“叫我何靈就可以了。”何靈煩躁地說道,不習慣被人捧著。七巧鎖不想給,但好像有點吃人嘴軟,他似乎明白了胖子為什么請他吃頓面了。
不過何靈也沒有太在意這些,他算了一下日子,今天是龍歷三月五十號,是望月當空的節點,晚上的晴月照耀的光芒柔和而明亮,甚至與白晝無異,所以可以趁夜入城。
世界很大,達到與天穹比寬,和宇宙比深,生活在地上的人渺小而平凡,與世界給予眾生的鬼斧姿態相比,他們的平凡都是丑陋的。大約如此,眾生有美的權力,人類卻有了欣賞的能力——智慧。
人類不會因為渺小而龜縮一處,反而會探索這個世界,為這世界所打造的藝術所折服,并為此學習。
日歷便是其數學藝術的一類瑰寶。
大抵日歷不叫日歷,只因為翻譯過來合意的就是日歷了,它是人類經歷數萬年歷史才探索出來的,用于計算天體和潮汐的輪回。它們一次輪回剛好一樣,十二年,十二年分六季,一年分六個月,一個月五十天,天就是日夜交替的一次輪回。
人們可以利用它去航海,識天文,掌握萬物生長的規律。
算著日歷,今天也是歸源海流從家鄉流到失憶島的,而五天后,就有另一條弱海流回來,流向歸源。何靈突然想到,他吃完面,迅速拿上七巧鎖,對周胖子說:”你先自己回去吧。“
“啊?你去哪兒?”
“進城。”何靈頭也不回。
欸?胖子楞住了,連忙說:“一個來回至少三天啊,明天還要干活呢!”
“我半年沒休息過一次,那吝嗇鬼問我去哪兒了,你就說我補假去了。”何靈絲毫不慌老板給他顏色看。
“欸欸欸?”胖子沒想何靈說完話,已經套馬離開了,這么瀟灑的嗎?想到自己,胖子就一陣嘆氣,他就算免費工作一年,都沒有補假的。
獨自上路。
器廠建在逍遙山腳下,城卻建在碼頭邊,雙方差了二三十公里,中間有一條沒有任何岔口的瀝青路,順著它,路盲也能到。當初何靈快餓死時有人推薦他來這,就是走這一條路。
此時圓月已經升起,它是四個月亮最后,最亮的一個月亮,它大到似乎近在咫尺,如同玉盤,四周景色不是很明了,但輪廓清晰可見。接下來的十天,都由它值班夜空。
一路上無人,何靈只能無聲地走著,是不是看向天空,以前出海的時候也碰到這樣的時節,白天蔚藍廣闊的海洋如同抱玉的美人,風情而奔放,到了夜里,她在黑暗中不再一目了然,那塊玉不再耀眼,美人的呼聲變得安靜,萬頃碧波倒印著月光,月光給她披了看不穿的紗。
不知這個時候有沒有親人來到這個島上。何靈就是為這樣的一個念頭進城的,他不希望有人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去。
馬兒健步跑著,不知何時悄然地緩了下來。何靈回過神,看見前方是一條廣闊的半水泥的大路,它一直延申到了盡頭,倆側則是商店,旅館,飯店,不遠處還有警署。
何靈不知道警署有什么用,他老家是沒有這種東西的。聽表叔說,是失憶島特有的一種職業,因為失憶島是附近航線的中途島,因此會有很多外來人到島上休整,而且說起來,當地人還有一種風俗,每年三月,它們都會進山過一個月,因為以前這個月份都會有大風大浪,碼頭附近會被淹,雖然現在沒有了,但習俗保留了下來。
警署就是這種時候產生作用的:維持島的秩序,充當保安。
不過何靈剛來時被收了保護費,所以對警署十分不爽。
此時警署已經關門了,燈只亮一個房間,這是值班的。他沒心思報復它們,比如砸玻璃什么的,只是放慢了馬步,緩緩路過警署,直向碼頭走去。
這些城也一樣,空蕩蕩的。何靈不禁有些苦惱,這個月有個鬼到失憶島啊,他忘了這個岔。但他還是往碼頭走去了,興許看看大海也好。
走了不久,何靈聽見了海浪涌朝的聲音,便加快了速度,一個轉角后,一面乘著白色浪花的大海緩緩入眼,她上面的天空暗藍,一輪圓月于海中破碎的玉盤遙遙先對。
何靈不禁挑望,海上什么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