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落櫻一心想加強自己的輕功,于是試著在平地上往石頭上沖,往樹桿上沖。而且她發現了一個規律,每當差不多摔倒時,只要自己屏住呼吸迎難而上,必定能達到自己想要上去的高度。
而自從聽了楊遇一席話,她忽然開始留意胸口處的白石子的變化。這石頭果然在她幾乎摔倒時微微發熱,但是這種發熱很難被人感受得到。
這是一個讓人歡欣鼓舞的發現,讓她有了足夠的底氣。
她繞著峰叢跑,讓自己堅信自己是有神佛保佑的,這種類似阿Q的自我鼓勵非常有效,她越跑越快,而且耐力越來越好。
繞了一圈,回到山洞時,看到楊遇在洞口的石頭上盤腿打坐,閉目養神。
然后她再跑一圈回來,感覺用了更短的時間,楊遇還在盤腿打坐,一動不動。
她感覺到了他的古怪,于是走到他面前說道:“你是石化了,還是只是睡著了而已?”
楊遇慢慢地睜開了雙眼,竟然可以看到眼中有猩紅的血絲。
他是多久沒有好好睡覺了?她想。
于是明落櫻對他說道:“你去石床睡一覺吧,我守住這里。”
楊遇似乎對她的話毫無知覺,就這么看著她,眼神卻穿過了她看向了更遠的地方,慢慢地再次閉上了眼。
明落櫻內心一驚,本能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沒有發燒,幸好。她也坐下來,陪著他不言不語。
盛夏開始慢慢逼近,而此時的山風吹來的卻是清涼的風。
不知過了多久,楊遇張開了雙眼,此時眼中已經恢復了清明。于是他緩緩吐出低沉的聲音:“回京城。”
明落櫻側身看他,微微一笑說:“好。”
剛剛她繞了一圈這附近,似乎難以找到這里的出路,其實他們就在極地崖的附近,不過如何找到那個通往京城的出口,憑她這樣的愣頭是很難的。
好吧,又一次要依靠這位大神了。
楊遇領著明落櫻走到了離山洞口幾十米外的平地,然后施展輕功飛上了一棵大樹,踮立在樹頂上觀察四周,隱約看見東邊有一條石坑,看來這里就是出口。
他縱身跳下大樹穩妥落地,然后對她說:“跟著我。”不等她回答馬上抬步往東邊走。
明落櫻:“……”
這人絕對受了刺激。
兩人為了保存體力,盡量不用跑的或者施展輕功,這么大的山,而且那么復雜的峰叢,即使如同楊遇那樣的輕功高手也會難以輕易辨認出準確的路向。
于是兩人走走停停,看到水源就補充水分,讓身體稍稍放松。
終于花了大約兩個時辰,他們走出了復雜的峰叢。
距離墮崖已經過去了兩日,楊遇知道青狂還在尋找他們,而且他現在暫時不清楚穆煞是否也在尋找他們。于是他不能放焰火彤去通知青狂,按照如今暫不明朗的形勢,他認為沒必要引起穆煞的注意。他要見到青狂問明白情況后,才能安排下一步的動作。
他突然想起了馬匹。
他知道青狂和傲風跟隨自己多年,對自己的行為習慣很清楚,而且他對喚來馬匹有自己獨特的暗哨聲。這種暗哨聲他也曾經跟青狂和傲風統一過,就是以防發生現在這種情況。
于是他發出這種特殊的暗哨,從京城選來的馬匹也長期受主人這種特殊的哨聲的訓練,于是都會從不遠處噠噠而來。
果然!發出暗哨聲之后,大約過了十分鐘就聽到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但是楊遇為人謹慎,他的手掌暗自運功,就等馬匹出現。
當青狂的身影出現時,楊遇馬上收回手掌。
“少主!”青狂飛奔下馬,三步作一步跑到楊遇跟前,猩紅的眼終于有了看到光明的亮色。
“青狂。”楊遇扶住青狂的雙臂,看向這個追隨了自己多年,又共同出生入死無數次的七尺男兒,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輕喊了他的名字,足矣。
兩人都不是善于表達情感的人,看到對方都無恙之后,楊遇馬上做出決定:“我們先回京城,一切后議。”
“是!”青狂拱手領命,他再次發出一聲暗哨,召喚出來他來時的那匹馬,縱身一跳上了馬背,“少主,姑娘,我在前面開路。”
三人馬不停蹄地回到了京城。
一到楊宅,楊遇片刻不休趕往了書房,召來青狂和傲風。
明落櫻看著那匆匆而去的身影,似乎總有些怪異,說是怪異,卻又不盡然。他如同迫切地想從混亂中掙扎而出,所以匆匆離去。
書房中,青狂上報當日在極地崖的事。
“當少主和落櫻姑娘掉下去之后,晉寒刀如同長了靈魂,甚至可以說是這刀領著我砍了穆煞一刀。”青狂如今還沉浸在巨大的驚訝中。
他繼續上報說:“穆煞被晉寒刀所傷,逃了。我守了極地崖兩天,其一是相信少主必然會再回來的,其二是怕穆煞還潛在附近,我當時不甚清楚少主和落櫻姑娘是否帶傷,怕穆煞乘人之危。”
楊遇沉默,青狂辦事他很放心,只是他關注的方向不在這里。
在他們掉下山崖時,確切來說是明落櫻掉落山崖時,晉寒刀所表現出來的竟然如同帶了靈魂和感情的人一樣,發出驚人的靈力去反噬傷害明落櫻的人。
那么這就說明了兩個方面:其一,墨靈在護主。其二,明落櫻當時覺得自己必死。
楊遇閉了閉眼睛,沉聲對兩人說道:“你們下去休息吧,一切事情等我想通再議。”
兩人退出書房。
心亂則神亂,他不能在這樣的當口吩咐青狂傲風進行下一步動作,走錯一步,全盤皆輸。
從前,他不怕刀山火海,不怕魑魅魍魎,也不怕人性險惡,因為他沒有軟肋,一心奔赴那個目標,所以無敵。
如今,他遇到了今生大劫,這份沉重如同罪孽一樣,如形隨形。
他信佛,卻又不信佛。信佛,是尊重神者善心;不信佛,是堅信自我。
可是他卻在害怕,這份自我是罪孽。
他一刻也不想留在楊宅,于是在暮色里匆匆離開,只留下了一道孤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