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莊郭老板是個十分會精打細算的人,每一匹布從哪里進貨,用的什么染料,哪里的繡娘繡的花樣,他早已爛熟于心。
當羅嬋提出要把身上這一套嫁衣賣掉的時候,郭老板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但很快又恢復如常,他捋著胡子說道:“羅姑娘,您身上這身衣服可不值多少錢哪!”
她將身上的披風取下來,穿著嫁衣在郭老板面前走了幾步,“別的我不知道,可鴛鴦戲水的繡品用的是金線和銀線,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
郭老板一時語塞,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羅嬋又重新將披風穿好,若無其事的說道:“看在咱們認識的份兒上我才把生意介紹給你,既然老板你不想做這筆買賣那就算了。”
羅嬋抬腳正要走,郭老板的夫人急忙拉住她,賠笑道:“姑娘別見怪,我家那口子頭一遭遇見賣衣服的沒個大主意,您身上這套衣服......我買了!”
“你這婦道人家!你......!”
郭老板把夫人到一邊小聲責備:“本來白家介紹的人就已經是來頭不小了,你再看她身上穿的那套嫁衣,普通老百姓就是有錢用,也沒膽子穿呀!”
她拍了拍相公的手背,“明著穿不了,咱們可以暗著穿吶!”
“怎么暗著穿法兒?在家關起門來欣賞?”
那婦人使勁兒擰了一把相公的大腿,疼的他齜牙咧嘴,“你怎么就這么笨吶!咱們把金線銀線拆下來,料子做成肚兜兒,這不就結了嗎?”
羅嬋看著他們在一旁嘀嘀咕咕,杯子里的茶水涼透了也不見商量出個結果,暗嘆了一口氣:果然,不太順利呢!
“姑娘,您稍安勿躁,我去幫您找一套新衣服穿。”郭老板的夫人說罷,招呼來一個丫鬟,帶著她去了后院。
經過討價還價,喜服最終以二十兩銀子的價格被買下來,還附贈羅嬋一套淺藍色的齊胸襦裙。
布莊生意慘淡,她一不會刺繡,二不會裁衣服,三不會算賬,沒有一技之長,郭老板也只能把羅嬋客客氣氣地送出了店門。
羅嬋在街上轉了幾個圈兒,裙擺上面繡的堇色蝴蝶仿佛活了一般在衣服上上下翻飛。
好漂亮啊!她不禁贊嘆。
她將錢袋小心放進袖袋里盤算著接下來去哪里大吃一頓,二十兩銀子已經足夠在這個地方生活一陣子了。
路過剛才的胡同口,那個小子還在那里欺負人,羅嬋搖搖頭,世風日下啊!
都這么長時間了,家里父母也不出來找找自家孩子,看那個被貓嚇得三魂丟了七魄的小少年穿的也不差,束發用的白色綢帶上用金線收邊兒,腰間還別著一枚翠圓形光素佩
雖然他的樣子很狼狽,但是看穿著打扮不比那個高個子的小子差,按道理來講也應該有個隨從之類的人跟在身邊......
羅嬋想問題出了神,為虎作倀的書童不經意間注意到了她,大罵了一句:“哪里來的婆娘?!眼睛長在了屁股上!”
她向四周看了看,確定“婆娘”說的是自己之后,挑了挑眉,本姑娘正心情郁悶,今天算你們倒霉!
胡同口對面有一家肉鋪,掌柜的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兩指厚的賬本封皮油的發亮,店門前的兩只看門狗餓得皮包骨,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從店里面走出來手里提著鮮肉的客人。
羅嬋一靠近它們,兩只餓犬就張著大嘴準備咬她,最后羅嬋買了十文錢的豬肉才勉強收服了這兩個家伙。
“好狗狗,要聽話,聽話才有肉吃。”
巴掌大的兩塊肉在它們眼前晃來晃去,等吊足了胃口之后,羅嬋趁著傍晚有些昏暗的天色,等到街上行人少了一些之后,她瞅準機會,將豬肉扔到了對面胡同里,剛好落在了書童的腳邊。
兩個小家伙使勁的把身子往前探,眼珠子像是要噴出來似的,哈喇子已經流了一地。
此時的兩只看門狗就如同已經被上了膛的子彈,隨時都有可能沖出去。
書童看見地上帶血的豬肉正要開罵,羅嬋眼疾手快拿出匕首切開了它們的繩子......
正當餓犬朝豬肉猛撲過來時,她跑到胡同口大喊了一聲:“瘋狗咬人啦!”
首先做出反應的是小公子手里饑腸轆轆的野貓,當她聞到了鮮美的肉香的時候,瞅準機會拼盡全力狠狠的抓了小公子的手腕幾下,尾巴被松開的瞬間快步沖向了豬肉。
“小畜生!敢撓本公子!”
小公子不甘心的去抓貓,剛好餓犬撲了過來,書童心急護主,一邊嚇得哇哇叫,一邊拳打腳踢的去打狗。
“喂!你還不趕緊過來!等著被狗咬還是等著被那個小子欺負?”
少年戰戰兢兢的跑到羅嬋身邊,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抓著她的手臂道謝。
眼看著周圍聚集起來的人越來越多,為了不引起更大的麻煩,羅嬋拉著他悄悄離開了現場。
羅嬋和他向南一路小跑,看到身后面行人稀少才停下了腳步。
“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保證不會太麻煩的。”
“幫忙?”少年愣了。
忽然黑暗處傳來一聲老貓凄厲的叫聲,他好不容易放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
再看四周的環境,他才意識到這里是街市上的住戶存放雜物的地方,每天的剩飯剩菜還有一些棄用的東西無一例外都扔在了這里。
小孩兒后退幾步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其實我......”
“啊!救命啊!”
沒等羅嬋把話說完,他撒丫子跑了起來。
“我在這里舉目無親,只是想去你家借住一陣子,”難得的機會,她不想這么輕易的放過去,更何況天色已晚,他在街上亂跑很容易出問題。
“我不會白吃白喝的,我會洗衣服做飯......”
那個少年絲毫沒有停下腳步聽她解釋的意思,羅嬋一口氣沒調整好岔了氣,她不得不放慢腳步,忍著疼痛向前走。
“小姑娘,這么晚了,要上哪兒去啊?”
“這月黑風高的,要不要哥哥們送你一程啊?”
羅嬋聽到身后男人猥瑣的聲音,警惕的回頭看,沒等看清對方全貌,肚子就被重重的挨了一拳,緊接著一個大麻袋從天而降,將她裝了起來。
“救命啊!我告訴你們,我家人就在附近,他們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她將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那個少年身上,如果他真的走了......
“你說謝家那小子啊?早就跑的沒影兒了!”
大麻袋像是用來裝獵物的,腥氣味兒極重,再加上剛才挨得那一下子,羅嬋叫喊了幾聲后就再也沒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