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女子今晚就跳一段胡旋舞給大家助興，學藝不精，還望各位公子莫要嫌棄才好。”

　　胡旋舞是從西域傳過來的，以節奏輕快，旋轉輕盈且迅速著稱，舞者需身穿長袖舞衣，袒露肚皮，赤足，獨自在地板上起舞。

　　瑤瑤還沒有正式掛牌子，也極少在客人面前表演，有時候也只是彈奏幾曲古琴助興，就更別提在眾人面前跳舞了。

　　老鴇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此時此刻，她心里跟明鏡兒似的，看破不說破。

　　每次瑤瑤出門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了然于胸，這件事情瑤瑤要是能把客人的情緒安撫下來，說明自己平日里對她的悉心栽培沒有白費；要是安撫不下來，這個小叫花子就是她的弱點，只要小叫花子在她手上就不信瑤瑤這個心高氣傲的小妮子以后會不聽她差遣！

　　她的小算盤打的噼里啪啦響，臉上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瑤瑤在廳中跳舞，心蕊被她的丫鬟帶回房間梳洗用飯，一曲舞畢，瑤瑤回到了房間，見到了已經茶足飯飽，梳洗完畢的心蕊。

　　原想著過幾天就找機會把心蕊送走，但是忍不住她的百般央求，便只好暫時答應留下她當自己的丫鬟，后來心蕊不小心打翻客人的茶水，老鴇原本就看這個又瘦又丑的小妮子不順眼，正要將她亂棍打死，是瑤瑤再一次救了她。

　　心蕊問過瑤瑤為什么會救她，瑤瑤苦笑道：“因為你那份想要拼命活下去的心情，跟當初的我很像。”

　　因為做事毛手毛腳，心蕊只好被派去跟一堆老媽子刷馬桶。

　　花樓里的女子也分著三六九等，而被派到這里來刷馬桶的女人，大多是那些姿色平庸且嫁不出去的人，她們甘心留在這里做著最粗賤的活計，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即使是自己年老色衰不能接客人了，走出這里也是孤單一人受盡世人的白眼譏諷，倒不如一輩子留在這花樓里，老了還有姐妹照應，死了還能得一口棺材入土，不至于被丟在亂葬崗便宜了那野畜生。

　　這些女子閱人無數，且接觸到的男人也都是社會最底層的存在，所以平時說話都是葷段子橫飛，罵街露骨的話也是張口就來，心蕊在這里也漸漸地被影響，說話間帶著一股風塵氣。

　　那一日，瑤瑤帶了吃的來看她，此刻心蕊正扮做男人的樣子摸著一位人老珠黃滿臉褶子的大嬸的胸，說著不三不四的話，旁邊的老媽子推推搡搡，柔媚的喊著“小公子”，心蕊被捧得心花怒放，就連見了瑤瑤也用食指挑挑她的下巴，說了句“小娘子生的好生俊俏，陪爺喝一杯如何？”

　　瑤瑤怒不可遏，拉起她就走，回到房間關上門，抬手就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心蕊被打蒙了，臉蛋兒火辣辣的疼，她捂著臉嗚嗚的哭，委屈得很，自己正玩得開心，不過是游戲，難道是瑤瑤不喜歡人碰她的下巴？那以后不碰就是了。

　　瑤瑤看她哭的可憐，臉頰紅紅的，知道是自己下手太重了，有些后悔，只是當時的情況她實在是被氣壞了。

　　她拍了拍心蕊的肩膀，將心蕊的手拿開，掏出手帕一邊幫她擦眼淚，一邊語重心長的說道：“心蕊，不管發生什么，你都不能看輕自己，只有自己看得起自己，別人才會尊重你。”

　　心蕊聽得云里霧里，不解其意，小聲道：“瑤瑤，我沒做那些臟事。”

　　那些事情不好，她明白。

　　“我這輩子是完了，可你不同，過幾日我的牌子就會被掛上去，到時候我只要贏得頭彩，媽媽一高興，我就求她將你放出去，盤纏我都準備好了，你只要再堅持幾天，很快就能過上普通女孩子的生活了。”

　　心蕊原本還以為自己要在這里刷一輩子的馬桶，現在聽到瑤瑤這樣說，頓時來了精神，破涕為笑，“瑤瑤，你真好！”

　　“心蕊，這花樓終究不是什么好地方，再美的酒，再香的菜，都是不干凈的。”她語重心長道。

　　心蕊眼神堅定的說：“嗯，我記下了，那一天沒有來之前我誰都不會說！”

　　瑤瑤嚴肅道：“是你以后去到了哪里都不要跟人提起自己在花樓里待過，一個字都不要提，明白嗎？”

　　“明白了。”

　　心蕊腦袋瓜兒并不笨，誰對她真的好，誰對她虛情假意，她心里清楚的很，在這花樓里除了瑤瑤，遇到的每個人都說好酒好菜的吃著，金銀綢緞的用著，還離開這里干嘛？只有瑤瑤想盡一切辦法把她往正路上拽。

　　那一天還是來了，瑤瑤順利成為了花樓里一等一的姑娘，當紅頭牌，心蕊如愿以償拿著地契和盤纏去了別處，原本是非常順利的事情，但這同樣也是心蕊另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的開端。

　　“呦！真難看吶！這是誰家的狗在這街上大喊大叫呀！”

　　一個少年聲音把心蕊的思緒拉回到現實，她們回過頭一看，原來是嚴侓。

　　嚴侓，字承初，是瑞城嚴家的嫡子，他的親姐姐嚴蓉兒是瑞城第一美人，生的端莊大氣，是忠武將軍陳璠的正妻，育有一子，小名軒兒深得陳家人的喜愛。

　　生下軒兒之后，嚴蓉兒母憑子貴，在兒子滿月之后不久便主持陳家中饋，家中事宜無論大小都處置的頗為得體。

　　陳璠雖為武將，卻溫柔細致，嚴蓉兒伶俐卻不刁蠻，兩人的性格恰好互補，成親多年陳璠從未添過偏房，煙花柳巷之地從不沾染，與嚴蓉兒恩愛如初，夫妻二人伉儷情深，一時傳為佳話。

　　相比較姐姐的出類拔萃，嚴侓就要稍遜一籌了。

　　他頭上的紗布纏的緊，活像是披麻戴孝的，看到心蕊扭過頭來看他，嚴侓也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因其腿上被狗咬傷的皮肉還未好，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哼！我看你還是沒被咬夠！狗怎么了？今兒我就當一回看門狗，看我不咬死你！”

　　心蕊心里不舒坦，正想找個人來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