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宅的庫房離后門不遠,這樣安排是為了平日里需要添置什么東西不必從大門經(jīng)過,省去了許多麻煩。
羅嬋和謝懷遠提著燈籠走到庫房門口,還沒推門進去,先是一陣清爽的風(fēng)吹過來送走了暑氣,緊接著燈籠里的蠟燭也被風(fēng)吹滅了。
“嬋姐姐別害怕,這是天降大雨的征兆。”
“而且這雨來得急,咱們得快些取完東西,不然淋了雨可就不好了。”羅嬋補充道。
兩人正想往庫房里面走的時候,忽然傳來一陣銅鈴的聲音,除此之外還有人輕聲說話的聲音,一男一女。
謝懷遠想起上次的事情,下意識的把羅嬋護在身后,手握燈籠提手的力度也加重了幾分。
“阿正,這孩子最喜歡你送給他的鈴鐺,平日里若是哭鬧起來,聽到鈴聲響立馬就不哭了。”
“小雨,是我對不住你們娘兒倆,讓你們受委屈了。”
……
夜深人靜,所以聲音傳的格外清晰。
“懷遠,我聽著怎么像是方管家的聲音?”羅嬋小聲問道。
“是他的聲音,而且跟他說話的女子像是與他關(guān)系匪淺,如夫妻一般。”謝懷遠回答道。
方序看天色不太好,像是要下雨,他簡單和女子交談了幾句就和她分開了,銅鈴像是被取下來放進什么東西里面,除了剛開始聽到的那幾聲響聲,之后再也沒聽到過。
他的動作很輕,習(xí)武之人警惕性也很高,把后門鎖好之后,方序在院子里又轉(zhuǎn)了一圈兒之后才離開。
謝懷遠和羅嬋藏在假山后面,用藤蔓擋住身體這才沒有被發(fā)現(xiàn),不過也正因如此,他們兩人的脖子上又多了幾個大包。
“話說咱們?yōu)槭裁匆隳兀俊绷_嬋不解道。
方序平時不愛說話,每天除了認真做好分內(nèi)的事情之外,若是看其他下人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也上前搭把手,但是對于自己的過往卻只字不提。
雖然謝夫人對他的來歷產(chǎn)生過懷疑,可看他老實本分也不便多說什么,只當(dāng)他是個可憐人。
今日方序的舉動,也不像是個孑然一身的人,不惑之年既然有家人,又為何不回家?
“方叔有他自己的打算,如果不是他主動開口提,任憑咱們再怎么問他都是無濟于事。”謝懷遠回答道。
這位少年的心里也是有諸多疑惑的,“阿正”是方叔的外號?還是什么其它意思?
上次被盜賊襲擊的事情過去不久,羅嬋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里還是害怕,有幾次夢魘,都是有關(guān)于那件事情的。
謝懷遠住在羅嬋隔壁,他睡覺晚,所以能聽到她說夢話的聲音。
“咱們?nèi)⊥陽|西也趕緊走吧!嬋姐姐,咱們要是再呆在這里,身上的血怕是要被吸干啦!”謝懷遠提醒道。
“對對對,看我這腦子,把正事給忘了。”
艾草還有一些,羅嬋帶回了房間,就著窗前的蠟燭一針一線的縫了起來。她學(xué)刺繡時間不長,房里有一些繡好的圖案,有一些是心蕊教她的,有一些是自己學(xué)著做的,剛好可以拿來縫制荷包。
謝懷遠打著哈欠倚靠在床邊看著她,因為羅嬋現(xiàn)在還手生的很,又是晚上,謝懷遠也就不跟她聊天使她分心。
幾道閃電過后,雷聲滾滾,不久,大雨傾盆而至。
羅嬋的草藥包也終于制作完成,扭頭去看謝懷遠,他已經(jīng)睡著了。
“懷遠?懷遠?……”
叫了幾聲之后,少年依舊睡得香甜。
“看在你幾次三番幫我的份兒上,今天晚上我就把床讓給你吧!”
羅嬋屋子里有一個躺椅,是平時用來乘涼用的,沏一壺清茶,手搖一把團扇,尋一處清涼樹蔭聞著花香鳥鳴小憩片刻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不過在躺椅上躺一小會兒尚可,時間久了就會硌得慌,她從柜子里拿了兩個毯子,一個鋪在下面,一個放在身旁。
羅嬋把做好的艾草包在屋內(nèi)分散掛起來,屋外風(fēng)雨大作,倒也涼爽輕快,一夜好夢。
第二天一大早,謝懷遠就醒了,他睜眼看帳子不是自己的屋子一個機靈坐了起來,掀開被子下床,看到了蜷縮在躺椅上的羅嬋。
雨后早晨還有些冷,她雙手緊緊握著毯子的一角,只夠蓋住肩膀,毯子其余大半都耷拉在地。
謝懷遠下床輕手輕腳的幫她整理好毯子,羅嬋眼睫毛動了動沒睜開眼睛,砸了咂嘴嘟噥了一句,緊接著又沉沉的睡去了。
那句囈語他沒聽清,不過看她的嘴角是笑著的,想必是個好夢。
其實謝秋晚上經(jīng)常會做噩夢,夢見五年前的事情,他每日晚睡,一是為了功課,二也是為了在身體極為困倦的時候能夠快速入睡。
可往往事與愿違。
阿笑和他打招呼幫他去買云片糕的場景基本上在每個夢里都會出現(xiàn),回來的時候他還是笑著的,只是臉上的血肉被野狗啃食的不成樣子,露出了白骨,和蒼白的牙齒。
他伸出滿是泥土的雙手將袋子打開拿出早已爬滿蛆蟲的云片糕拿出來,手里緊緊握著那份用牛皮紙裝著的糕點,依舊笑吟吟的說:“公子,我把它帶回來了。”
每每到這個時候謝懷遠都會被嚇醒,夢中清晰的場景仿佛剛剛發(fā)生過,這已經(jīng)成了他揮之不去的一個夢魘。
這次有羅嬋在身邊,他很意外的睡得香甜。
謝懷遠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身子弱,方管家來到府上之后,謝懷遠就跟著方管家打拳,方管家有一套祖上傳下來的拳法,進可攻退可守,他看謝懷遠好學(xué)且資質(zhì)不錯也樂意收下這個徒弟。
今天早上和方管家約好了打拳,謝懷遠起得早,去練功房找方序,發(fā)現(xiàn)他破天荒的沒在那里,又去他常去的幾個地方找了找也找不到人。
拉住一個花匠才知道,方管家一大早便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并沒有說明。
謝懷遠有些奇怪,平時即使是有事情不能打拳也會提前說一聲,或者留個字條什么的……莫不是跟昨天晚上的那個人有關(guān)系?
他想了想,還是選擇相信方叔,方叔走得急,也沒收拾行李細軟說明只是暫時的出門辦事,如果事出突然,也不必吹毛求疵的深究,一切等方叔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