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將我從熟睡中喚醒,我不由嫌棄地張了眼。
護士小組正在床邊換點滴的藥水。我努力的回憶我為什么會在醫院里。
“護士小姐,我昨天是自己來的醫院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昨晚不是我值班。”護士小姐莞然一笑。
有可能是藥水起了作用,我很快又睡了過去。待醒過來時,一看手機已是半夜十二點。算來我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肚子還真有點餓,可現在這個時間點能到哪里去找吃的呢?
我摸摸肚子還是摘了針頭,隨便理理頭發,拖著拖鞋便出了門。雖然頭腦清醒多了,可一出門還是撞到了人。
“對不起。”
“嗬……”那人半個字也出來,待我抬頭,只剩下他轉角處的背影。
我跑到了醫院外面的面包店,隨便買了個面包坐到路邊的長椅上吃了起來。吃著吃著突然覺得好委屈。我認識這么多人,有那么多的親戚可是我卻沒有一個可以幫到自己的人。這么多年的闖蕩,我原以為自己很堅強,我已經不需要靠任何人,可是這一刻我才發現我也是一個軟弱的人。
“吃飽了嗎?”
“破面包店連水都沒得賣,面包又干得要死,咽都咽不下去。”我抽咽著道。
“走。”
“去哪里?”看到我現在這副鬼樣嚴偉麟應該后悔跟我告白了吧。
“帶你去吃大餐。”
“好啊。”我抹掉眼淚,拍拍身上的面包屑。多傷心也不能跟大餐的過不去。
“嗯,很好吃,果然有這么貴還是有道理的。”我不斷的往嘴里塞肉和青菜。
“從前總覺得你很注意形象,是一個很能干,很自律,很堅強的人……”嚴偉麟慢悠悠的喝著他的酒。
“那你以前沒有真正認識我。”我一口把杯里的紅酒干掉,“啊!還是這樣喝比較爽!”
我摸摸肚子,真飽。
“我出身平凡,因為一個人,我才努力要求自己學習成績優秀,要求自己要善良,有禮貌,有感恩的心,有寬容的心。因為他,我變得堅強,也因為他,我變得怯懦。”我自嘲道。
“他真厲害。”他的笑不見了,表情表情變得很認真,“真的很好,但是有時候不必那么堅持也可以。”
“我……”我也試著過放棄,但是……我做不到。
“你別把其他人都當傻瓜,其實你才是最笨的那個。”他一把拍在我頭上,其實真正到我頭上力度輕得不能再輕,“自從拒絕我之后你本性畢露啊!”
“你還不是,自從想追我之后變成真正的霸道總裁了……”呃……怎么感覺說多了,好尷尬。
“對了,你怎么會出現在醫院。”趕緊轉移話題。
“看一個朋友。”
“哦,那真巧啊。”
“不巧。真正關心的事情怎么會有那么多偶然。”
我怎么聽不懂了?我智商下線了嗎?
“看你生龍活虎的,應該沒事了吧。”他伸手摸我的額頭,我是躲還是不躲?
“嗯,果然不燒了。辦出院手續吧。”
“這么晚了,辦也得明天再辦吶。”
“好吧。那明天要我來接你嗎?”他招來服務員結賬。
“不用,明天我回老家。”
“那好吧。那我就不送你回醫院了,你一個人可以吧?”
“可以。再見。”
“對了,謝謝你的大餐。”我走了兩步回頭給他一個微笑。
回到醫院轉口處我突然發現了朗風清……還有夏柔。我下意識的站到了柱子后。
“你怎么回事?那塊地的約還沒有簽你怎么能跑回來。”夏柔看起來很生氣。
“我的事你不用理。”他背著我,我不知道他是賭氣還是決絕。
“不用理?你別忘了我也有投資在里面,你這等優柔寡斷是想怎樣?”
“公事我有分寸,私事好像不關你事吧。”
“你混蛋。你別以為你很厲害,沒有我你覺得你爸會放心把公司交給你?”
朗風清轉身往醫院里走,夏柔拉住他。
“你……”朗風清說不出話來。我驚訝的張大嘴巴,是我之前見過的夏柔嗎?她那一巴掌估計只有潑婦才能刮得出來吧。
“你敢往里走一步試試看!”夏柔的聲音惹來了旁人的眼神。
朗風清甩開她的手,夏柔瞪了他一眼,一扭頭出了醫院。
我回到病床上躺著,怎么也睡不著,腦海里滿是朗風清甩耳光的畫面。
“哎啊,我的老腰啊!”這醫院的床不要太硬。
“你醒了?”朗風清手里提著早餐進來,“快去刷牙洗臉。”
“哦。”我一臉懵,他怎么會知道我在這里。
“這醫院的腸粉不錯啊。”我居然一點不剩的吃完了朗風清買的早餐。
“不是醫院里的,我到外面買的。”朗風清只喝了杯豆漿。
“呵呵……這樣啊,難怪。”
“嚴偉麟什么時候回去的?”他邊收拾垃圾邊問道。
“啊?”他怎么知道嚴偉麟來過?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我打電話給你沒人接,我擔心你有什么事就叫嚴偉麟去家里找你了,是他送你來的醫院。”朗風清解釋道,“我辦好出院手續了,你收拾好我們就可以走了。”
“哦。”我還以為是我自己強烈的求生意志讓我自己“爬”來醫院的呢。那為什么嚴偉麟不跟我說實話呢?不過好像他說實話了,只是太含糊。
朗風清說是要回家一趟,我就只好和他一起回去了。
“你公司的事情都辦好了?”朗風清開著車,為此他已經掛掉好幾個電話了。
“嗯,已經辦好了。”
“呃……其實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回家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朗風清話鋒突轉。那我到底要不要告訴他我家的事情呢?
“為什么那么問?”
“你不是找財務把項目的工資提前結了嗎?”
“呵呵……那個……是有點問題……”他這個人也太敏銳了吧!
“我有什么可以幫你的嗎?”哎呀,我到底要不要說?
“呃……那個……你能不能借我四十萬。”你以為我臉皮厚我也認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我父母都要急得跳腳了,“我可以幫你工作直到還清你的錢為止。”
“可以。不過你說話可要算數。”我就知道他會答應,對不起,我就卑鄙這一回。
“好的。定為你鞠躬盡瘁,做牛做馬。”我傻呵呵的笑著化解自己厚臉皮借錢的尷尬,“不過,這一個月我能不能先回趟家?我保證我下個月一開始就努力工作。”
“可以,我是那種不盡人情的老板嗎?”
“不是,你絕對是我見過的最體恤員工的老板。”
“你不用拍馬屁。”他笑道。
“在夸你呢,絕對不是拍馬屁,我保證。”你在我心里一直男神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是在拍馬屁呢?
“到了。”
“哦。”我自顧自的就要下車。
“等一下。”
“啊?”
朗風清下車,快步繞到我這邊給我開了車門,我一臉懵逼。
“還不下來?”
“哦。”
“你以后要習慣有人為你開車門。”我不能習慣,特別是你,要是我以后真的離不開你可怎么辦?
朗風清進了家門,幸好家里剛被收拾過,看起來一塵不染,應該不至于對不起他的房子。
“聽家政公司說你把鐘點工退了?”朗風清邊拿起鑰匙又要往外走,難道他生氣了?
“我只是覺得我在家閑得慌,就像干點活而已,要不然我太對不起這里的房租。”我呵呵笑道。
“那你有想過我還要費力找回一個鐘點工嗎?”
“這個……沒考慮到這個。”我知道這年頭請個合適的保姆和鐘點工都是不容易的事情。
“難道說你想以后一直幫我打掃?”朗風清的笑怎么怪里怪氣的?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像現在有工作做,有錢收,待在這里不用房租,我打掃一下又算什么?
“那好啊。”
“哎,你要去哪里?”
“買菜做飯。”
“我也去。”
做夢都想象不到我能和朗風清能像平常情侶一樣逛街買菜。
“你不缺錢,那為什么你常常買菜自己做飯呢?而且上次你給我定的外賣的飯店他們好像一般不會送外賣吧?不過真的很好吃。”
朗風清在認真的挑選著青菜。
“生菜,空心菜,你要吃那個?”
“生菜。”
“那肉呢?想吃什么?”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這么無視我嗎?還是我的問題太無聊?
“你先回答我你要吃什么我才能選擇去哪家店買比較好啊!”
“生氣了?我只是夸了一下飯店的菜好吃而已,你又不是真正的廚師。就算你把它當做你的第二副業你也用不著跟人家的第一正業比較啊。”
“我是說買哪家店的菜。”朗風清表情麻木。
“那還不是你不想煮給我吃了。”我好委屈啊。
“首先,我只是把做菜當做興趣愛好而已,其次,我只是單純的問你想要吃什么。你的腦袋里裝的到底是什么啊?”朗風清一拍我的頭,“你是不是傻啊?”
“哦。我要吃糖醋排骨,還要吃燒鵝,還想喝冬瓜湯。”我無恥的報出了菜名,但我還是有點私心,報的菜都是不難煮的家常便菜,不想他太累。
“好。”
朗風清嫻熟地根據我報的菜名買完了菜。
“你平時都走這條路回家嗎?”朗風清沒有選擇最近的一條路回家。
“偶爾。”
“這條路不是最近的,為什么要走這里?”
“上次我來的時候咪咪快生孩子了,我現在來看它一下。”朗風清把蹲到墻角邊把罐頭打開。
不久一只骨瘦嶙峋的黑色母貓出現了。
“它就是咪咪?”
“是啊。”朗風清站起來,“我們走吧。”
“哦。”朗風清,我暗戀了那么久我對他的事情還是有很多的不了解,甚至我都不知道他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我們之間的距離真的是這樣遠呢。
朗風清在廚房里揮刀動鏟我卻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呆在客廳里看電視,突然覺得自己不會做菜真是一種不幸。
一個小時后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便出現了。
“你試試看。”
我夾起一塊排骨,它看起來鮮美誘人。
“喔,喔,太好吃了。”我知道他會做飯,但是沒吃過他做的糖醋排骨。
“再試試這個。”他給我夾了一根老抽生菜。
“真個也很好吃,你真是太厲害了,什么都會做。”天哪!我感覺我的眼睛里在冒桃心,“以后有時間我要跟你學廚。”
“你不會那么多也可以。”朗風清看起來心情不錯。
“嗯嗯,不行,我不會以后就吃不到了。”我嘴里還塞著菜,估計這吃相好不到哪里去。我的胃啊,你可不要太熟悉這味道。
“會有得吃的。”
“那最好。”我傻笑。
“你什么時候回家?”
“明天吧。家里沒人照顧我爸,我實在有點不放心。謝謝你啊。”我知道謝謝最廉價,但是除了謝謝其他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吃吧。”
“嗯。”
“那你怎么回去?該不會又想自己開車回去吧。”朗風清的眼神讓我想躲。
“不是。”我都沒有車還開什么車,我總不能臉皮厚到一直占用他的車吧。
“我送你回去。”朗風清沒有瘋吧?他這樣做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
“不用,你還有很多工作,我怎么能那么麻煩你呢?”
“那我叫一個司機,開我的車回去吧。”
“不用。我搭地鐵好了,換個站就好。”
“這樣……那好吧。”
窗外一如既往的車水馬龍,流動的車燈像浮動的星辰,輝煌的燈光閃耀著冷漠的顏色,在這個城市生活了那么久,我竟然還是沒有一點點歸屬感。把他鄉當做故鄉怎么這么難?
“深圳的夜景美嗎?”朗風清給我一杯紅酒。
“美,美得格外繁華。”我接過紅酒,“可是這里沒有哪一盞燈光是屬于我的。”
“那最好,沒有哪一點光污染是你貢獻的。”朗風清開玩笑道。
“呵呵。謝謝安慰。還是能看見星星的地方好,哪里的星星每一顆都不是身有所屬。”
“其實,你想要我可以給你一顆星星。”
“呵呵,這么厲害!我就先信著你吧。”這牛皮吹得……
“酒怎么樣?”
“很好啊。”為了客戶我有學過品酒,但是程度吧,真的不怎么樣。
“可別喝醉。”
“不會的。不就是紅酒嘛。”他愿意幫我解決麻煩我真的很高興,一連喝了大半瓶。這么貴的紅酒被這么喝他竟然也沒有阻止我,有錢人,呵呵。
“我問你一個問題。”借著酒勁我變得多話起來。
“你問。”
“為什么夏柔會跟你吵架?”
“你猜?”他看著窗外,眼里有燈火幻化成的星星。
“嗯,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系,但可以確定的一點事你們之間肯定有點事,不是她暗戀你,就是你暗戀他,或者是你們相互愛慕。”我的舌頭說到“愛慕”兩字時開始打顫。
“或許吧。”
“不知道?那我再問你,你這些年過得開心嗎?”想起他日記里寫得東西我不由自主地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我?我……還可以。歲月難得沉默。”
“看來你的世界早已經風平浪靜,那么……對不起,我偷看了你的日記。”那么我的出現有沒有讓它出現一絲波瀾?
“啊?”朗風清有點懵,隨即又一笑,“每個人都有一段艱難的歲月,只要勇敢的走過那你就贏了。”
“那倒是。那你能給我說說你這些年是怎么過的嗎?”
“其實也沒有什么好說的,或許跟你的想象有點像。”
“豪門恩怨,灰姑娘后媽的那種?”
“男版灰姑娘。”朗風清開玩笑道,我一聽卻潸然淚下。
“別哭,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他的手指的溫度留在我的臉上。
“夏柔就是因為這些看不起你?那她太眼瞎了。”我氣憤地說。
“其實不止這些,主要是我……你能聽我說下去嗎?”我的眼淚還在掉。
“嗯。”我抹掉眼淚,他把我拉到沙發上坐著,我就這樣聽著一個屬于他的故事。
“從前,有一個美麗的姑娘,她愛上了一個早已有家室的男人,那個男人的妻子是他的患難妻子,所以他不可能拋棄妻子來娶她。但又因為他的妻子多年來未能生育,所以他還是找上了那個姑娘。就這樣,姑娘也因為愛,甘心情愿地做著他的情婦,做他的生育工具。后來,姑娘生了一個兒子,男人就把他接回家了,但是不久之后,他的妻子也生了一個兒子,這時正妻有了足夠的理由趕走姑娘母子倆了。姑娘就這樣,一個人帶著孩子,艱難地生活著,沒錢買得起奶粉,那就喂小孩米湯,沒錢給他買尿布就自己做……小孩還是很健康地長大了。直至有一天,因為男人的妻子死了,因為愧疚,男人娶了姑娘,并把他們接回了家里……”
“你別說了……”
“可是我的事情才剛剛開始……”他笑著抹去我眼角的淚水。后來的事我大概知道了,我不想再讓他提起一遍他媽媽死的事情。
“我知道,那段時間你肯定很孤獨,很需要一個愛你的人,我知道。”我給他一個穩穩的擁抱,“還是說說你留學時候的事情吧。”留學時期,他不用在家里看后母的臉色,不用再讓著無理取鬧的弟弟,這段時間應該是他過得最好的吧。“嗯……跟其他人一樣,除了我得比他們更努力。不過就算我再努力我爸眼里也只有我弟弟。呵呵。”他的笑有點無奈,“說來也可笑。”
“可是你擁有的也很多,只是你一直不知道。你有普通人無法企及的生活,還有許許多多你不想知道或者不屑一顧的仰慕。”我在笑著,心里卻無比悲戚。殊不知你們悲慘的經歷就是我們一生的追求。
“在安慰我?”
“沒有。”我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回答,“看透我們的這些人的期盼你就知道你所擁有的遠遠比你想象的要多。”
“可我并不是一個可以看透紅塵的人,至少以前和現在都不是。”
“對啊,我們都很市儈,我也明白的,”我笑道,“就連夏柔這樣受過精英教育的人都因為你不受父親的看重而小看你。”
“倒也不是,她幫了我很多。她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朗風清不再往杯子里倒酒,我卻喝完了酒杯里的酒,又給自己倒上一大杯。
“那是為什么……”為什么她要那么對你?
“只是我給不了她想要的罷了。”
“女人想要男人給的不是金錢就是愛情嘍,她那么有錢,所以她要的是你的愛情?”
“或許吧。”
“你不喜歡她,那你喜歡我嗎?”我灌完手中的一大杯酒。
酒壯慫人膽,我居然問了出來。
“我……”耳朵怎么不聽使喚了,頭也沉沉的,好不容易問出來,我要聽他的答案。
眼前朗風清的臉變得模模糊糊。
第二天我安穩的在床上醒來,那是我自己爬回來的還是朗風清弄我進來的呢?唉,真是喝酒誤事。
等我搞定一切走到客廳是朗風清已將做好早餐了,我不好意思的坐到餐桌邊。
“皮蛋瘦肉粥,吃吃看。”喔,如果我在這跟他住小半年那我一定能變成一個大胖子。
“好好吃,我覺得你以后不做公司總經理那一定也能做一個很厲害的廚師。”我很快就吃完了一大碗粥。
“昨天助理跟我說合同出了點問題,我得到廣西處理一下,剛好我們順路,等一下你可以跟我一起出門。”朗風清慢條斯理的說著,仿佛不是他的合同出問題似的。
“好啊。昨天……”
“你喝醉了,我抱你進去的。”
“哦……”哎呀呀,開不了口問吶,“我有沒有發酒瘋?”
“沒有,挺好的。”他收拾好餐具,“你趕快收拾東西,一個半小時后出發。”
“哦。”
朗風清:我的心一直被你敲打著……

一渠先生
即使時間流逝,我會一直愛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