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跪地求情
終于等來了東川黎斌郵寄過來的信。
信里黎斌說,他專門去打聽過,可以考大學(xué),但是需要推薦。推薦一般是要家庭成分好的,或者表現(xiàn)好的。隨信里,還附帶著一張報紙。李軍看完信后,又高興又失落。高興的是,可以上大學(xué)這事屬實(shí);失落的是,胡書記既然瞞著他,不讓他知道上大學(xué),拿么他肯定不會推薦自己,肯定不同意自己去上大學(xué)。
李軍拿著這封信,坐在河邊發(fā)呆。好不容易來的一個希望,難道真的會馬上變成失望么?他想,早知道這樣,自己從一開始,就好好巴結(jié)胡書記。“哎!”他長嘆一口氣。
林淑琴收工回來,同屋知青吳秋月告訴她,說看到李軍一個人在河邊。
林淑琴聽完裝作若無其事,等吳秋月忙活去了,她拿了幾個烤土豆,來到河邊。
距離李軍十幾米時,她故意“咳”了幾聲。李軍回過頭,見是她,便起身,苦笑著說:”你怎么來了?”
林淑琴遞給李軍兩個烤土豆,說:“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說完,看到他手里拿著信,大概知道怎么回事。頓了下,接著說:“家里有信寄過來了?”
李軍點(diǎn)點(diǎn)頭,看看手里的信,說:“是的。現(xiàn)在可以考大學(xué)。”
“可以考大學(xué)?那你為啥哭喪著臉?”林淑琴好奇地問。
李軍嘆氣說:“你看看信。”說完把信遞給林淑琴。
林淑琴接過信,說:“我可以看?”
李軍點(diǎn)點(diǎn)頭。過了一會,林淑琴說:“現(xiàn)在你決定怎么辦呢?”
李軍聳聳肩,說:“不知道。哎!早曉得,就不去惹胡書記了。”
林淑琴笑著說:“不知道你們和他結(jié)下啥梁子!但是,前一段時間,你們不是關(guān)系還不錯的么?看起來沒啥矛盾呀?”
李軍說:“說來話長。”他覺得有點(diǎn)不耐煩,便沒有前前后后地把之前的一些不愉快說出來。但是想到之前偷胡書記的雞那事,又忽然笑了出來。
林淑琴有點(diǎn)納悶,說:“怎么又笑起來了呢?”
李軍說:“想起之前和胡書記之前的那些事。”
林淑琴想了想,說:“要不要你單獨(dú)去找一下胡書記,說點(diǎn)好話,看行不行?”
李軍搖搖頭,說:“想都別想。”
兩人一起沿著河邊走。李軍不說話,林淑琴便沒其他話說。兩人沉默,彼此都能聽見心跳聲了。
過了一會,林淑琴主動說:“那個···李軍,你上次說的話,是真的么?”
李軍忽然側(cè)身,看著她。他一時間沒想到林淑琴說的是什么意思,又不好意思表露出來,便含糊地說:“你說呢?”
林淑琴故意走得有點(diǎn)快,說:“我哪里知道!你的話,誰知道什么時候是真話!”
李軍拼命地在腦海里想,想記起林淑琴到底說的是什么話,說:“我說的是真話呀。”
林淑琴忽然淡淡地說:“哦。”
沒過幾天,胡書記也聽說了李軍要考大學(xué)的事。他是從胡芳那里知道的。
晚飯時,胡芳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胡書記。胡書記看出來了胡芳有點(diǎn)喜歡周學(xué)兵,便試探問她,周學(xué)兵這人怎么樣。
胡芳哪里知道胡書記心里怎么樣的,以為他也有點(diǎn)喜歡周學(xué)兵,連忙說:“爹!學(xué)兵哥很有文化的。前段時間表演節(jié)目,講故事可好聽了。”
胡書記鼻孔了“嗯”了一聲,啥也不說。
“爹,你為啥突然問這個?”胡芳夾了一筷子菜給胡書記。
“沒啥。隨便問下。”胡書記說。
這一家就是這樣,胡書記看起來似乎對胡芳很關(guān)心,但有時候又不冷不熱。胡芳很單純,有時候又大大咧咧,她并沒有注意到大人的情緒變化。
而胡芳她媽,就是典型的家庭主婦。在家做做飯,洗洗衣服,縫縫補(bǔ)補(bǔ)。除此之外,也要出工。這樣看下來,她操勞的東西,不見得比胡書記少。而胡書記,畢竟是清水灣的書書記,有時候有些活兒,他不一定親自干。
晚上躺在床上,胡書記想起遠(yuǎn)房親戚說的大學(xué)生的事,輾轉(zhuǎn)反側(cè)。
他其實(shí)也收到了上面的消息,但是放眼看去,清水灣這一幫知青,說實(shí)話,并沒有一個讓他特別心甘情愿去推薦。稍微活泛一點(diǎn)的李軍、周學(xué)兵倆人,其實(shí)也不盡如人意。
之前偷雞,加上一些其他事兒,總讓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更何況,他上次和村里那個寡婦那個啥的時候,好像李軍還知道。盡管李軍后來并沒有戳破這事,但胡書記心里總有些疙瘩。
但是呢,如果不推薦他們倆中的一人,也不太妥。畢竟,這群年輕人,今后還是大有作為,不能因此擋了別人的道吧?
胡書記想來想去,也想到這一層面。他也并不是不近人情,這群年輕人,到清水灣這么長一段時間,很多地方讓人不舒服,不管怎么說,也給清水灣帶來了一絲活力。讓村里的年輕人,也至少知道了這個世界上,除了清水灣、鎮(zhèn)上、縣里、省城、BJ之外,還有個叫東川的地方。
直到后半夜,胡書記蔡迷迷糊糊睡去。
接下去一段日子,李軍也沒來找胡書記。他收工后,一個人端著瓷盆,去河邊摸魚。大河?xùn)|流,岸邊不少鵝卵石。翻開鵝卵石,有時候還能看到不少小魚。這些小魚,以前他沒發(fā)現(xiàn),上次和林淑琴在河邊時才發(fā)現(xiàn)。
他連續(xù)摸了幾晚上魚,積累了大半桶。收工后,提著大半桶魚去了胡書記家里。胡書記穿著白色背心,坐在門口的躺椅上抽旱煙,遠(yuǎn)遠(yuǎn)望去像一坨死肉。
見李軍提著桶,他招呼說:“小李,這提的是?”
“胡書記,這是河里摸的魚。”李軍笑著說。
胡書記聽說是“魚”,心里明白了一大半,說:“你去河邊摸的?”
李軍遞給胡書記,說:“是,胡書記,送給你。我們也沒地方做。也不會做。”
胡書記也不接,也不推辭,還是面帶笑容。李軍也不知道怎么辦,稍加猶豫,便厚著臉皮說:“胡書記,我想請你幫個忙,這個忙,您一定幫幫我。”
胡書記似笑非笑,裝作沒聽見,說:“你說什么?”
李軍咬咬牙,說:“胡書記,小李想請您幫個忙。”
胡書記不置可否,轉(zhuǎn)身朝著屋內(nèi)走去。他將李軍晾在門外。過了一會,端著茶杯出來,一杯水倒在門口,說:“有啥事還需要我?guī)兔Φ模俊?p> 李軍看了他一眼,再次咬咬牙,捏了捏手指,說:“胡叔,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計(jì)較。我年輕,您都跟我父親是一輩分的人,來清水灣,您就是我的長輩。”
胡書記沉默不語。
李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胡叔,我想去上大學(xué),您能推薦我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