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棍子打飛了心頭的小惡魔，南曉耐心地繼續(xù)跟女刺客聊天：“你準備怎么幫他？”

　　“當然是找那些露西亞黑幫講道理了，以理服人呀。”

　　南曉知道女刺客的“理”就是槍口射出的子彈。在Line上聊習慣了，她的性格逐漸暴露出來，喜歡“以理服人”就是其一。身為黑暗中讓人聞風喪膽的通告女刺客，有時候不管不顧的，很任性。

　　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這個阿列克謝很不地道。長得帥了不起啊？以為憑那雙憂郁的小眼神就可以詐騙？我堂堂中央調(diào)查局特工，今天就要調(diào)查你！

　　女刺客準備去找露西亞黑幫“講道理”的前一天，南曉約她在某小公園見面。

　　風很冷，烏青天空下飄著零散碎雪，實在不是約會的好天氣。

　　兩人見面的氣氛也很不好，上來就唇槍舌劍，差點談崩。

　　“你不會是真打算去找露西亞那幫人的麻煩吧，”南曉語重心長地勸阻女刺客，“這事你可得慎重。露西亞那幫人能在東京混得開是有理由的。他們中有一些是公安調(diào)查廳在北邊的線人，為我們提供情報。要不然你以為警視廳為什么容忍他們公然在東京開夜店、一群一群地把露西亞美女從俄羅斯弄過來從事服務業(yè)？他們順便還賣小藥丸，這些我們都一清二楚。”

　　女刺客態(tài)度十分冷淡，或許是對南曉的身份感到抵觸吧。畢竟中調(diào)局特工跟賞金殺手天然對立，一個是官兵一個是賊，水火不容。

　　“這不關你的事。這樣的渣滓少幾個，東京肯定會變得更好。”

　　“你要幫助的那個阿列克謝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南曉指出，“從露西亞進口姑娘，這事他可沒少干。你還真以為他天真無邪？”

　　“我知道，他親口承認過自己曾經(jīng)經(jīng)營一家風俗店。”

　　“可不僅僅是經(jīng)營風俗店，我不懂你為什么要幫那個人渣。他干過的事，我覺得死兩遍都差不多。死在那些露西亞黑幫手里，簡直就是便宜了他。”

　　“他或許干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他也有善良的一面。”

　　“哦？”

　　“我來告訴你吧。”女刺客說。

　　接著她就把阿列克謝告訴她的經(jīng)歷跟南曉講了一遍。她講到他如何認識索尼婭，兩人如何墜入愛河。之后在露西亞黑幫的逼迫下，他沒了經(jīng)濟來源。貧困之中，兩人依然不離不棄。索尼婭甚至為他懷孕。最后的結局十分悲慘。阿列克謝失去了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背上一屁股債，東躲西藏。

　　南曉靜靜地聽著她講完，然后說：“所以你認為，他雖然做皮肉生意，但歸根結底是想給心愛的女人幸福，因此是可以原諒的。”

　　“我覺得他已經(jīng)改悔了，”女刺客對南曉說，“這件事解決之后，他就會離開泥轟，去米國得克薩斯做個牛仔。一個改悔的人，有權獲得新生。”

　　南曉打開自己帶來的文件夾，拿出一疊打印紙，遞給女刺客：“我建議你看看這些文件。”

　　女刺客詫異地看了南曉一眼，開始仔細讀那些文件。她看了一會兒，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后脫口而出：“他竟然騙我？”

　　“現(xiàn)在你知道那是個什么樣的人渣了吧？阿列克謝·阿桑諾維奇·里姆斯基·柯薩耶夫，現(xiàn)年三十二歲，出生于加里寧格勒。父親不詳，母親是一個烏克蘭畫家兼異議分子。他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十四歲的時候母親被捕，被送往西伯利亞……”

　　南曉每說一句，女刺客表情就更羞愧一些。

　　“他一個人混以后，開始跟當?shù)匾恍┬』旎旃唇Y起來，從事船運走私交易。后來在博恩霍爾木島的內(nèi)克瑟港被抓住，蹲了三個月大牢之后遣返露西亞。露西亞派了一艘船來接這些走私犯，準備把他們運去西伯利亞挖木頭。然而囚犯中途暴動，殺了看守奪船逃走。”

　　“后來阿列克謝出現(xiàn)在柏林，繼續(xù)從事柏林墻兩邊的倒賣生意，再次被抓，這次逮捕他的是西德警察。他在西德蹲了五年牢，直到二十六歲才出獄。后來他就來到了泥轟，跟一些狐朋狗友勾結起來經(jīng)營風俗店。注意、他生意最好的時候，名下的風俗店可不止一間。他的姑娘來自歐洲許多國家，很多是被綁架來的。她們被運到離家?guī)兹f里的泥轟，被藥物控制……”

　　“真的都是他干的？”

　　南曉冷冷一笑：“你不會以為他真的是個小風俗店主，因為愛上了一個什么索尼婭然后想要洗手不干的吧？他倒霉是因為在歐洲的生意伙伴被一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獨行俠給殺光了，然后泥轟的朋友也趁機翻臉，把他踢了出去。他找上露西亞黑幫想借錢翻盤，結果沒成功，于是淪落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

　　“這些都是內(nèi)部檔案？”

　　南曉彈一彈那些文件：“沒錯、全都是中央調(diào)查局內(nèi)部密檔，每一份都有據(jù)可查。阿列克謝是個非常懂得揣摩女性心理的家伙，他的單親家庭生活、他在監(jiān)獄中的經(jīng)歷，一直都在教他如何撒謊、如何哄騙別人。他從未愛過誰，從未結過婚，索尼婭？確實有這么個女人，不過并不像他說的那么死心塌地地愛他。”

　　接下來，南曉講述的故事令女刺客無比憤怒。

　　“那個烏克蘭女人是在前往匈牙利探親的路上被他的手下綁架的，被運到泥轟之后，好幾次想要逃跑。有一次她曾經(jīng)成功逃離拘禁她的風俗店，然而語言不通，在向路人求助的時候又被捉回去了。后來一個野外拍攝者在埼玉某個水壩附近的森林里偶然發(fā)現(xiàn)她的尸體。被很淺地匆匆掩埋，或許路過的野獸又給刨了出來。根據(jù)驗尸報告，她死前曾經(jīng)被長時間折磨，多處嚴重的軟組織挫傷、燙傷和內(nèi)臟損傷，最終死于窒息——肺里檢驗出了沙土，她是被活埋的。”

　　女刺客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雪緩緩飄落，她冷得就像一尊冰的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