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西院來人說，“側王妃說了，她如今懷著孩子，飲食方面要格外注意，想要另請個廚子，在西院里單獨開個灶。”

　　“既然如此，我讓孫嬤嬤去請個廚子來，另外讓王總管派幾個人，在西院附近尋一處地方，清理出來，給你們做廚房。”鎖茵淡淡笑著，人家既然提出了，她怎么好不準呢？

　　那丫頭又說道:“側王妃說她會讓富大人從他們府內派一個廚子過來。”

　　鎖茵點點頭，她既然自己已經安排好了，便由著她去吧，“也好，從那邊府里挑過來的，定然是好的，我們也好放些心。”話雖這么說，她心里還是有點酸酸的。

　　如雪看到打發來的人走了，不高興地說:“懷了個孩子，也不至于去另外開一灶啊，白白地麻煩人。”

　　鎖茵冷冷一笑，“她如今懷了孩子，可是王爺心尖上的人，我們算什么？不過是個擺設罷。”整個王府，她的確是個擺設，一沒能給王爺的仕途上掙力，二沒為他添上子嗣，三是自己是個中看不中吃的。她和那案上的瓷器有何區別？

　　如雪勸道：“王妃說的又是什么話？以前王爺還真的是對王妃愛搭不理的。現在王爺一天之中少說也來咱這中院走一趟，不比以前對王妃上心多了？”

　　是嗎？是這樣嗎？她怎么感覺不到他對她的變化。她揉揉頭，她想了一下午才擬出個年貨單子出來，讓王總管去置辦。王總管派人來問，各色燈籠要買多少個？紅色蠟燭要買多少對？各院里的人的衣服要置辦幾件？要什么顏色？大紅紙要買多少？一個一個都要清清楚楚的。如今就連府中上下各等人每日的餐食都要配好。

　　抱穗拿了一件翠綠色小夾襖給鎖茵披上，又拿過一只蠟燭引燃后放到床邊的紗絹制的燈籠里。抱穗對如雪說道：“你又沒經歷過，知道什么喜歡不喜歡的？我倒沒看出來王爺有多重視我們主兒，他若真的疼主兒，怎么還讓西院的那位側王妃進了府？怎么天天晚上留在西院？一個月也來不了咱們這里幾次，”

　　杏兒走進來道：“說白了，還是西院的人太嬌縱了些，天天派人待在大門口，等到王爺一進府，就把王爺叫去了西院。晚上好不容易來了咱們院里，那邊是又哭又鬧的，非把王爺叫過去。咱們若不是好性兒，怎么容得她們這樣？如今既然懷上了王爺的孩子，更加放肆了。下午聽說廚房里配了各色小粥，各樣的湯，晚上送去西院，沒嘗兩口，就全扔到雪地里，吵著要換廚子。”

　　“后來怎樣？”抱穗急著想聽下面的事。

　　杏兒繼續道：“孫嬤嬤一聽說，就帶著人過去了，見王爺愁眉苦臉地坐在瑤側王妃旁邊，瑤側王妃說‘我都懷上孩子了，你怎么讓廚房做這樣的東西給我吃？那是孕婦該吃的嗎？廚子不行，就該打發了，留在府里做什么？’王爺說這廚子原是跟著王妃過來的，在府中待了幾年，府里人都覺得做的不錯，況且他為人忠厚老實，若是打發出去，豈不是要餓死在街頭了嗎？瑤側王妃一聽就不樂意了，說‘虧你是個王爺，連個廚子都打發不得。’王爺一聽也生氣了，就兇她‘你若再這么鬧下去，孩子不生也罷’。孫嬤嬤見他們雙方都要說翻了，連忙勸他們，‘不過是個小事，懷孕的人嘴刁，再請個廚子來便罷了’。瑤側王妃說’既然中院的有自己的廚子，我也要，趕明兒我讓額娘從府里挑一個過來’。孫嬤嬤便派了人過來告訴王妃一聲。”抱穗一面鋪床，一面啐道:“不過是個側妃，也要和王妃比？你們不知道，這一年來，西院的人把府中的一干人等得罪不少，前不久還治死一個丫頭，雖說那丫頭是自己跳井死的，可畢竟和西院脫不了關系。她老子娘都在府后的院子里，做著粗活，通共這么一個丫頭，如今還沒了。孫嬤嬤見他夫妻倆實在可憐，找人好好葬了他們女兒，又去求王爺給賞了十兩銀子也就罷了，偏生給西院的人都知道了，跑到孫嬤嬤那里大吵大鬧，說孫嬤嬤多管閑事。孫嬤嬤如今是咱東院的人，況且又是府中老人了，那邊的丫頭對著孫嬤嬤劈頭蓋臉地發問，也太不像話了。要是以前的李奶娘，不一個個剝了她們的皮，看她們還橫！”

　　如雪笑道:“不要說她們院子里有狗仗人勢的東西，哪個院的人都是軟茬？就說梨香院的吧，除了淡月妹妹是好的，哪個婆子丫頭又是好的？以前李奶娘在時，沒一個敢說話。等到李奶娘一走，府中大權給了梨香院那邊，那些個人，一個個都像是得到了賞識似的，也是在府中各處作威作福。梨香側王妃雖是好的，可總有不周全的地方，何況那些丫頭婆子自覺梨香側王妃身世不好，也就越發暗里瞞著她。就拿咱們中院來說，不是也有嬌縱任性的丫頭嗎？說起我們院里嬌縱任性的丫頭，你們倆個就是頭兒。”

　　杏兒啐道:“我們倆不拿你打趣，你卻拿我們打趣。你倒是說說，我們何時欺負人了。”如雪笑道:“沒仗著主子欺負人？你們天天變著法欺負我，還說沒欺負人？”

　　“你好意思說我們欺負你？你天天還打我們呢，你看看我這胳膊上全是給你擰青了。”抱穗苦笑著看著如雪。

　　如雪冷哼一聲。杏兒也抱怨道:“你瞧瞧我這左耳，是不是比右邊的大些，都是給你擰壞的。”

　　鎖茵聽她們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個不停，煩的耳朵里嗡嗡嗡響，于是不耐煩地道:“都別說了。”

　　三人聽鎖茵語氣頗不高興，又見她一臉愁容地在揉腦袋。便急著上前問她:“主兒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來看？”說著，杏兒便急著要去找人。

　　鎖茵將她叫回來，“你回來，我不過是心里煩躁罷，一想到每天都要管那些事，我心里就煩的要命。你們說說，我該怎么辦？”

　　如雪道:“不是和主兒說了嗎？這些事你且再忍耐忍耐，過段時間，咱們自然好處理了。”抱穗也急道:“是啊，主兒再等等，且將這個年過了再說，我們如果現在就做了，只怕惹得王爺不自在。”

　　三人勸了一會兒，見鎖茵好了許多，便讓鎖茵上床休息去了。

　　鎖茵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似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又似泡在溫水中，斷斷續續聽得一段簫聲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