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的長夜里,一輪皎潔明亮的皓月如茫茫大海中的燈塔,照亮多少孤客的心聲,明月本無意,可憐癡心人。
“客為斷腸客,
人本不凡人。
世人莫問不歸處,
孤客自有天涯路。
路遙坎坷道不平,
心懷悲寂身丁零。
何為盡頭何可寧?
自言孤身話月明。”
孑然一身,獨立險峰,山間料峭的寒風吹起了葬桀生的錦衣,也吹亂了他的黑發(fā),在他并不算英俊的臉上跳動,他的手中依舊緊緊握著長槍,槍尖的寒芒里站著一個孤單的身影。
亙古悠悠,不知多少時光,明月皎皎依舊,正是明月年年望相似,絲毫沒有背負背負的孤苦,或許更多的是孤客的一廂情愿而已,自以為明月為知己,可惜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其實,葬桀生對自己的境遇很滿意,他現(xiàn)在雖然是散修,可是功法是第一流的,許多豪強世家的子弟都比不上他,最重要的就是他不用受到任何人的節(jié)制,不會輕易被人利用。
當年,他決定要假死重生的時候,就從未想過在重生階段找他人的庇護,人心叵測,世道不古,人最可靠的永遠就是自己,只有自己才不會覬覦自己的榮耀,更不會為了自己的功法而痛下殺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就算是父母兄弟,反目成仇亦是常事,何況他人。
自古離別最殤人,雖然他與杜殺不過一個月的相處,可這實在令他無法忘記這段時光的點點滴滴。他們在陽關(guān)相遇,在河東府分離,是命運的交織,是緣分的相遇,是簡單的認識,是自然的分離,也許還會有交集,只是不知到時候又是什么光景。
人活一世,有得必有失,孰能常遂愿?人就像交替的日月,奔流的江河,游蕩的云朵。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想法,倘若逞一時之氣,圖一時之快,必將承受苦果。
所謂清風明月,因自然而長久,因恬淡而甘醇,葬桀生依舊是冷血的孤客,杜殺依舊是奪命的殺手,一個是懷大志挾大勇的梟雄,一個是拿人財消人災的修羅,沒有那么多風花雪月,又談何花前月下,只有清風慰紅顏,血淚酬知己。
就像最近在河東府的雷家慘案就是葬桀生和杜殺合作的,當日的情形他還依舊歷歷在目。
“駕”
一駕馬車駛進河東府的大門,這輛馬車沒有任何豪華的裝飾,只有一層厚厚的氈簾掛在壁廂外面,阻擋外面沉重的風雪。這樣的馬車十分常見,唯一不平凡之處就是這駕馬車居然駛進雷府的大門。
金碧輝煌,堂皇華麗的大門,巍峨聳立的壁墻,拔地而起,堅實有力的建筑,高聳入云的通天塔,幅員遼闊的占地面積。
河東府的雷家庭宅,占據(jù)了河東府這座巨城的二分之一,至于為何不全部囊括其中,其一因為諾大的雷家一日的吃穿用度總要有平民來生產(chǎn),其二,所謂平分秋色之意,雖然雷家勢大業(yè)大,但是卻不想樹大招風,故而只占半個河東府。可即使這樣,雷家依然可以遠遠的望見,當夜晚到來的時候,雷家闔府掌燈,直接點亮整個河東府,形成一片璀璨的光芒。
可是今天,這駕馬車的車夫僅僅出示一塊令牌,雷府的正門就慢慢的打開,展現(xiàn)出一條極長的甬道,兩邊有無數(shù)奇花異樹,芳草萋萋,簇擁在這條甬道上,端的一處人間仙境,如詩如畫,與河東府外面的塵世相隔絕。
不過、這條甬道通向的大殿是雷家賓客唯一能到的地方,至于留宿的外人只能住在大殿后面的偏廂房。但是,雷家對于今天要過門的新媳婦卻十分特殊,葬桀生駕著馬車直接繞過大殿,向后面的深宅駛進去。
“馭”
葬桀生一把勒住馬頭,在一處漂亮的庭院門口停下,這里盡管依然鳥語花香,靜謐非凡,但是卻顯的嚴肅而神秘,流露出一片神圣的氣氛。
“顏小姐,這一路上受驚了,還請你不要見怪”
一個中年人立在庭院的門前,一件繡著猛虎嘯山林的綢緞華衣,一件里紅外黑的大氅,裹出了一個瘦削的身影。這樣的人一般話總是不多,就算說話也是從他干癟的嘴唇里擠出來,因為他的雙眼凌厲而雪亮,似乎可以看破一切假象和陰謀詭計,現(xiàn)在這雙眼睛正盯著走下馬車的杜殺。
杜殺蓮步輕移,當真就像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姐,姿態(tài)優(yōu)美,端莊婀娜,盡管這個中年的眼睛雪亮非凡,但依舊沒有看出里面的玄機。
“小女顏惜玉,不知伯伯怎么稱呼?”
杜殺一邊納了個萬福,一邊用水靈靈的眸子看著眼前的中年人。
“呵呵,我是雷覺云,你公公的兄弟你真倒該叫我一聲叔父”
中年人愁苦的臉上難得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眼神中的疑竇和殺意都斂去。
“叔父請,這馬車的車夫是我自家人,這車上的細軟叫他給我送去便是”
杜殺看了一眼葬桀生,眼神里的異彩轉(zhuǎn)瞬即逝。
“好說,雷必”
雷覺云點了點頭,伸手叫了一個須發(fā)花白的老者,這老者雖然看起來已經(jīng)年過花甲,可他的雙眼卻依舊炯炯有神。
“你招呼一下這位兄弟,先住上一陣子,過段時間再說”
雷覺云吩咐完雷必,就轉(zhuǎn)身引著杜殺進了庭院,在葬桀生的視線里消失。
“阿旺,把這位顏家的客人帶到下廂房去,馬車一會你給架走”
管家雷必隨意的安排了葬桀生的居所,盡管這是家住弟弟雷覺云親口交代的,可一個馬車夫是不值得雷必親自去安排的,畢竟以他貫通境中期的修為,有些事不必親力親為。
“是,總管”
阿旺坐上了葬桀生的馬車,消失在這條漫長的甬道上,只留下了一股煙塵。
然而,等這里四下里無人之后,雷必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從寬大的繡袍里放出一只獵鷹,一掠便入青云直上,最后畫成一個渺小的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