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席位上,這歌舞升平與我沒有絲毫關系,父王命我與他斟酒,我接過姝如妃手上的酒盞,她如今更得父王寵愛,沖我揚了揚下巴,頗有幾分得意,王宮里的后妃年紀都比她大上一輪,不愛搭理她,只能有事無事來挑釁挑釁我,我不予以會。
“孤聽聞你先前婚帖遺失一事,可是屬實?”
我替父王斟滿酒,他少有同我講話,我有些手足無措,合婚庚帖之前被我壓在桌角下,之后再想找卻怎么也找不到了,也算是屬實這么一說,可庚帖作為訂婚問卜之用,若是遺失,想必是重罪。
“回父王,是。”
陳王聽后并未盛怒,反而又飲盡了一杯,命媯樂再將其添滿,臉上帶著一抹笑意,看起來倒是很滿意這個結果,便對著右下的一個席位舉空敬了杯酒,說道:“庚帖供奉先祖之前,作合婚問卜之用,若生辰不合,屬生相克,此婚便不可成,此番當真是天定姻緣,齊公子請。”
席上的人亦是回敬此杯,爽朗笑道,
“在宛丘時便多有聽到長平公主之名,今日一見當真是如隔云端,他日公主為我魏國王后,想必也定會受我魏國子民擁戴。”
我握住酒盞的手不穩(wěn),酒灑了一半,父王冷眼掃過來,姝如妃自然而然接過我手里的酒杯,我分明已有婚約,只是庚帖莫名遺失,如今這婚約又算怎么回事,這魏王的第五個兒子看起來比我都年長些,我過去,做他們魏國的王后?
陳王看了媯樂一眼,叫她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有些不高興,便說道,“怎么,你不愿意?”
我回神時剛好看到魏治對著我這個方位看了看,他自然要將我以最大的價值換出去,以回報他的悉心栽培。
我對父王輕笑,哪里有什么愿不愿意,在這王宮里,從來只有卑微低賤。
“沒有一座城池,兒臣不嫁。”
陳王聽后哈哈大笑,十幾年前的那個女人若聽到自己的女兒親口說出這句話會不會氣的從墳堆里爬出來,陳王此刻看媯樂倒是越看越順眼,說道,
“這個你不必擔心,魏國親遣三皇子齊前來足以表明誠意,許諾魏陳邊境一代退讓三百里,期間城池屬權歸我陳國所有。”
魏治聽后都覺得不能當?shù)蒙弦晃桓竿鯌撜f出的話,可偏偏看媯樂又沒有生出委屈的表情,反而順其自然,行到陳王坐席下方深深一拜,十分恭順的模樣。
“不知我可取公主一件信物,做我回稟父王之用。”
齊公子端的是客客氣氣的語氣,陳王隨即就應了,卻不想齊公子走下坐席至媯樂身旁,對她見了禮,開始從頭到腳打量起她來,而陳王一派高高在上,并未出聲阻止。
“我見公主這簪子極好,就這個,如何?”
我尚且沒有反應過來,綰發(fā)的玉簪就被取下,長發(fā)披散了一肩,我第一時間是想去看父王的神情,想著,或許他會因此情此景怒火中燒,可一個國家的臉面哪里及那退讓的邊境三百里重要,何況,我是個外人。便對這位三皇子回拜一禮,道,
“承蒙厚愛,不勝歡喜。”
魏治在不可察緊握了酒盞的手,媯樂向陳王跪安后就獨自走了,長發(fā)散至腳踝,如同傾瀉而下的水墨。他不久前才觸手摸過,該是濕潤,如同一匹絲滑的長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