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呆的功夫，顧墨已經沖上前將暈倒的沐梓晨靠在了自己身上。
抬眸對上唐糖的視線，他嘆了口氣。
“梓晨都昏過去了，你不會狠心到真的轉身就走吧？快叫救護車！”
“好！”
唐糖猛然回過神，拿出手機撥號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雨下個不停。
不多時救護車抵達現場，唐糖亦步亦趨跟在顧墨身后一起陪著沐梓晨前往醫院，原本一直冷冰冰的目光，終是在這一刻柔和下來。
醫院的走廊，人來人往。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每一個角落，沐梓晨被送入里面檢查，而唐糖和顧墨就站在門邊不遠的位置，面色凝重。
一聲響雷仿若在耳畔炸開。
唐糖轉頭，凝望著顧墨，聲音平靜：“他這是怎么了？為什么會暈倒？”
“唐糖，你根本就不了解他。”顧墨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想先問問你，你知道這段時間，他承受了多少壓力嗎？”
“壓力？”
“對，你根本就不懂。”顧墨嘆了口氣，盡可能平靜的解釋，“早在你參賽之前，他就一直在承受董事會的壓力，后來發生抄襲的事情，他更是深深自責，再到后來，龍海一次又一次試探和挑釁……”
“可這和他昏倒有什么關系？”
對于顧墨的說辭，唐糖不以為意。
如果說競標失敗董事會給予沐梓晨壓力這件事還能理解，再后面的，她真的表示無法理解和同情。
比賽抄襲風波是沐梓晨間接造成的，他給自己施加壓力陷入自責純屬自作自受。
再說，龍海收購的事情，她都還沒代表唐氏找他算賬，他怎么就一個人承擔所有的責任和壓力了？
顧墨苦澀一笑；“梓晨說的沒錯，你永遠不知道他為你付出了多少……”
“能不能說明白一點？”
“這段時間，梓晨每天都在想著怎樣幫助唐氏脫身，也想著怎樣才能解除因思米侵權的事情而和你產生的誤會，幾乎沒有胃口吃飯，甚至因為這次的事情，那天晚上他還喝了酒，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他是為了我？”
顧墨沒有出聲。
這些，沐梓晨本不打算告訴唐糖，可現在他真的不忍心再看著兩人漸行漸遠。
兩人靜靜佇立，相對無言。
片刻后，醫生從診室里走出來，看向兩人，問道：“你們誰是病人家屬？”
“我……”
“我是他妻子。”
還不等顧墨回答，唐糖搶先一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至少這一刻，她顧不上其他。
“是這樣，病人是屬于壓力過大和飲食不規律導致的胃出血，現在雖然還沒清醒，但基本已無大礙，處于恢復期，需要住院觀察五天。”
醫生面對唐糖，言簡意賅。
顧墨追問道：“那需要注意什么嗎？”
“飲食盡量以清淡較軟好消化的食物為主吧，盡可能保證病人心情愉悅。”醫生推了推眼鏡，“最重要的還是陪伴，別把胃出血不當回事，嚴重了還是很可怕的。”
“好的，謝謝醫生。”
目送著醫生離開，兩人一起跟著護士將沐梓晨送到對應病房，一路上，唐糖始終沒有出一言。
直到一切安排妥當，顧墨才轉頭，看向沉默不語的唐糖。
唐糖低垂眼瞼，面色平靜。
“今天你能留下陪梓晨嗎？”
唐糖一怔，抬眸望著顧墨，琥珀色眼瞳中滿是驚訝。
她和沐梓晨之間的矛盾，顧墨不是不知道，他怎么還會提出這個問題呢？
“我……我今天……”
許是看出唐糖的顧慮，還不等她拒絕的話說出口，顧墨就解釋道：“我知道讓你留下很為難，但公司那邊不能沒人管，我現在必須回去把事情都安頓好，可是梓晨身邊也不能沒人照顧……”
“那能不能找他的朋友呢？”
“我明白你的擔心，要不這樣好了，梓晨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你就暫時幫忙照看他一會兒，如果發現他有醒來的跡象，你大可以出去找醫生護士，然后再離開，這樣可以嗎？”
“好吧……”
靜了一瞬，唐糖勉強點了點頭。
顧墨微微一笑，不再過多停留，眨眼間就已經離開了病房。
一時間，四周空空蕩蕩。
唐糖站在門邊，望著病床上仍在昏睡的沐梓晨，心情五味雜陳。
胃出血……
醫生說他是由于壓力過大和飲食不規律導致的胃出血，可她卻總是莫名其妙想起那晚他醉酒的樣子。
他，該不會是因為喝酒才這樣的吧？
心里莫名有些發慌，她緩步上前，拉過椅子坐在病床邊，低低嘆了口氣。
病床上的沐梓晨，安靜的像個孩子。
黑色短發亂糟糟的，漆黑的長睫毛又濃又密，靜靜垂落在蒼白如紙的面龐上，就連雙唇，亦是毫無血色。
不知怎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過往的一些畫面……
宋陽靜靜躺在那里，面色蒼白，毫無聲息。還有唐翠，同樣也是這樣，可卻再也醒不過來了。
心驟然一緊。
雖然醫生剛剛說過他已經沒有大礙，可現在他的樣子，還是讓她心里空落落的。
遲疑著伸出手，淺淺握住他骨節分明的手掌，感受著他掌心微熱的溫度，她倏地松了口氣。
沐梓晨睫毛微微顫了顫。
她握著他的手沒有松開，目光落在他手背上，琥珀色眼瞳中蘊藏著哀傷。
“沐梓晨，你怎么可以這么傻？”
四周靜悄悄的，唐糖苦澀一笑，聲音輕的仿佛都能被雨聲淹沒。
“愛一個人，難道只有折磨自己這種辦法才能表達嗎？明知道我不會愛上你，明知道我不會再和你有任何可能，難道連這樣，你都不打算放棄嗎？你呀，還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淚水涌上眼眶，她仰起頭，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可是對不起，我說服不了我的心，我們之間有太多太多的阻礙，那些揮之不去的影子緊緊纏繞在我心上，每每和你相處，再多的快樂都會變成痛苦，我真的沒辦法。
“真的很抱歉，你對我的感情，我沒辦法給予回應，這份愛，恐怕今生，你我都不會得到了，我能給你的，只有歸還自由，你不要怪我……”
松開他的手，她深吸了一口氣。
想說的話她都已經明確說了出來，心里不舒服的感覺似乎也減退了不少，可是，她卻不能停留了。
與其相互折磨，不如放手。
站起身，唐糖忍不住又看了沐梓晨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病房門被關上，腳步聲漸漸遠去。
沐梓晨睜開眼睛，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片刻后，只余下苦澀的笑。
“得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