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來酒樓之內,鐘緯見到了傳說中的程祥雨。
他的個人不算高,相貌堂堂氣質不凡,是個難得一見的老年帥哥。
看見他的時候,鐘緯略微有點疑惑:這貨的形象長得也太他媽正面了吧?
程祥雨頭戴綸巾手握羽扇,一副在世諸葛的模樣,完全沒有鐘緯想象中奸臣的實質——事實上,鐘緯是受到電視劇臉譜化的影像。
隨后鐘緯心底便釋然:就像多年之前,某次高考語文曾經出過的這樣一道考題:魔鬼一笑,露出()的笑臉。
備選答案有猙獰、恐怖、邪惡之類的形容詞。
然而正確答案,是桃花般的笑臉。
出題組的意見是,恐怖猙獰只會提升他人的警惕,只有美麗的事物才會降低人類的警覺。
魔鬼要害人,自然不能讓人先提前警惕。
越是看上去正氣凜然的家伙,包藏禍心的可能性也極大。
尤其是還未見面之前,程祥雨就能叫破自己的來歷,稱呼他為鐘公子——只有戰情局和百草藥廬的人,才知道他的姓氏。
知道鐘緯的身份,意味著卓緲緲的事在他面前并不是秘密。
卓緲緲在百草藥廬擄走鐘緯的事,對于三個組織的人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
這三個組織分別是百草藥廬、戰情局控制的潛龍行商協協會、以學宮名義替戰情局背書的利益團體。
眼下唯一的問題是,程祥雨屬于哪個勢力的代言人?
“你來了,請坐。”
程祥雨像是在招呼老朋友一樣,他提起酒壺為鐘緯斟滿一杯酒,“鳳來樓的清泉流響,是我最喜歡的美酒。從我進入秀士院讀書那天起,就對此酒愛不釋手。”
“多謝程郡師的美意,酒能醉身,卻不能醉心?!辩娋曁谷辉趯γ娴囊巫由献?,“人醉心不醉的感覺并不好,所以我不喝酒。”
“你的心既沒亂,也沒醉?!背滔橛甓似鹁票K自飲一杯,“偌大的靈玄境,難道就找不到一件讓你醉心之物?”
鐘緯神情泰然自若,他大大方方承認道:“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好像是這樣。”
聞言程祥雨嘆道:“這是一句實話??磥砦业那蒙秸鸹?,對你沒有任何作用?!?p> “程郡師說笑,你的計謀怎么會沒作用?”鐘緯故作驚奇道,“你只用一句話,就嚇得我不敢逃跑,乖乖前來赴宴。”
“靈玄境很大,能藏身的地方不勝枚舉,你為何要進入學宮?”程祥雨突然道。
鐘緯:“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p> “這句話是用來騙小孩子的,你的障眼法,連我都瞞不過。”程祥雨不覺啞然失笑。
“古千言要是不攔路,你根本不會注意到我?!?p> “你很有自信?!?p> “郡師更加自信?!?p> 鐘緯說完這句話,酒席上的氣氛突然變得凝重。
“既然你不愿飲酒,這滿桌的酒菜自然與你無緣?!睌迪⒅?,程郡師揮揮手道,“你走吧。”
就在鐘緯打算起身出門的時候,程郡師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策士院藏書閣一樓甲字號書柜后,有個虛空跳點。另外年輕人自信不是壞事,但不能盲目自信。”
“你最大的漏洞,就是個人的行事風格太過單一?!?p> “回去之后你好好回想一下,惡水河邊挑動賞金獵人內訌、在亂局之中襲殺策士院方首席的布局;是不是與秀士院挑戰金富貴、煽動古家下人內訌的套路如出一轍?”
“即便我不認識卓緲緲,難道憑這兩處布局的相似之處,還怕猜不到你的真實身份?”
鐘緯腳步微微一頓,他頭也不回的邁步出去:“多謝指點。”
晚上,小院的客廳內。
“緲緲,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我們暴露了?!?p> 正在吃飯的時候,鐘緯突然語氣凝重的拋出一句話。
“是誰猜到了我們的身份?”卓緲緲立刻摩拳擦掌,想要從根本上解決發現問題的人。
鐘緯慢條斯理道:“他的名字叫程祥雨,綽號無地郡師,是隸屬古家的客卿。你聽說過這個人嗎?”
“幾個月前,我在中州帝望京見過他一面?!弊烤樉樀谋砬轭D時凍結在臉上,她仔細回憶道,“當時他攜重禮代表孫家前來,說是要與妙巫族談一筆大生意?!?p> “具體的交易內容,我并不清楚。他與送親長老的密談,我沒有參與。”
說到這,她小聲的問著鐘緯,“我們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嗎?我的實力對付謀士尚且有些吃力,在郡師院弟子面前,勝算很小。”
“不必驚慌,我的坐禮心禮還未完成,”鐘緯笑著搖搖頭,“暫時不需要逃跑?!?p> 女人沒有說話,但是她的神情中流露出對鐘緯的抗議。
她抗議鐘緯說話只說一半的方式,就是連一半的話都不說。
鐘緯笑著伸出手去,握住卓緲緲的柔荑,“緲緲,你說現在是你握住我,還是我握住你?”
“我不知道,”卓緲緲板起臉道,“剛才我沒有看見你主動把狗爪伸過來?!?p> 她嘴上說得嚴厲,但是手上的動作卻給了鐘緯無比明確的反饋——我們是相互握著對方的手。
“如果從現在起,咱們之間的游戲規則是——”鐘緯意味深長的笑道,“先放手得利,后放手受傷。你覺得這場游戲的贏家,是那個主動伸過去抓你的人?”
“還是反應足夠靈敏,能對方放手的前一瞬搶先松手的人?”
不管程祥雨想在背地里做什么,卓緲緲的身份都是一個繞不開的爆彈。
他先引爆,其他的敵人就將是窩藏卓緲緲的同謀。
若是由其他人來引爆,今天放過鐘緯和卓緲緲的舉動,將來會讓他百口莫辯。
無地郡師今天對鐘緯的提點,未必是抱著一顆好心。
鐘緯還沒腦殘到認為大熊貓獸魂的親和力,能夠改變程祥雨的想法,讓他愿意高抬貴手放過自己。
其中的關竅,卓緲緲聽得似懂非懂。
“哎呀,鐘緯說得實在太復雜啦。”
女人有些頭疼的搖晃著腦袋,她語氣無比堅定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的想法只有一個,哪怕最終會受傷,我也絕不放手?!?p> 我去,卓緲緲又在飆車。
即便鐘緯的精神感知得到了極大的強化,但是從卓緲緲柔荑上傳來的溫度、蘊涵在女人話語中的信息,還是讓他有種微妙的眩暈。
再讓卓緲緲多說幾句情意綿綿的話,他估計就得當場暈倒。
“賤——人——”
“啪!”
就在此時,一陣怒斥和耳光聲從東廂房內傳出,驚醒了正廂房內脈脈含情的兩人。
鐘緯清咳一聲,他不露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掌,站起身望著東廂房的位置,“那邊是在搞什么鬼?我以前怎么沒發現,孟冥修還有打老婆的愛好?”

陌刀行
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