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聊得多了,毛玉成知道,這個女人畢業十多年了,一直還沒有結婚,并且也不打算結婚,更不打算生孩子,按她自己的話說:她天生不是來這個世上做母親的,她沒有那份犧牲精神,不愿為任何人背負生活的十字架,即使這個人是她的親生子女也不行,她說:“我活著,就是為自己活?!?p> 那以后這個叫譚櫻素的女人就成了一個影子,總是不時地在他眼前飄浮。她是他生活之外的那種女人,是一個可以讓他細細琢磨的那種女人。他過去從不曾對任何一個女人有過這種琢磨的心思,包括他的妻子婉秋,而婉秋也是那種不需要花費心思去琢磨的,她有一種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不存雜質的單純,當然這單純也多少有一點讓人感覺乏味,比如她愛你,就只知道一味地對你好,好得讓人發膩。男人,有時是喜歡能給他們一點苦吃的女人的。而這個叫譚櫻素的女人不同,是一個總是讓人感覺她身上幾分神秘,又幾分風情,是那種可以讓人細細品味又說不清味道的女人。
很快,他們就發展到經常在一起共進晚餐了。
開始,到了周末,或者哪天閑暇,他總想給她打一個電話,約她一起吃飯??墒呛髞恚l現他與她是不需要約會的,因為許多的時候盡管沒有約會,他們也會不約而同地來到這個老地方。每逢這時候,他們總相對會心一笑,一種說不出的愉悅,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愜意。也有的時候,遇到他有會議,或者她下課的時間拖了些,晚上幾分鐘,他或她來的時候,那另一個一定是正拿著一本書,在那里裝模做樣地翻讀,其實心里都知道,那不過是裝裝樣子,書上的字一個也到不了心里去的,因為這個等候在那里的人,心里就總是想著對方,盤算著他或她怎么還沒有到?是什么原因使得他或她沒有按時來到這里?
忽然有一回,她一連好多天都沒有出現在這里。
開始的兩天,他還是鎮靜的,以為她可能偶然有應酬。
這樣的事情在他也很多的,單位在地方上的一些關系,上邊來人,迎來送往。每逢這時候他實在避不了也是匆匆結束,決不戀戰。然后無論再晚,也要彎到這家餐廳看上一眼。他開著車,從這家餐廳的窗下走過,為的就是注意地看一下二樓的那扇窗后有沒有她的身影,明知道她就是來過也不會等得這么久。
這天已經是第五天了,她仍然沒有到這里來用餐,這對倆人來說有一點異常。
如果是出差,她過去總在之前有意無意地告訴他,可是這一次,她事先一點暗示沒有就突然地消失了。
一個人就像一個磁場,對于另外的一個被這磁場吸引的人來說,在與不在大不相同。
一連幾天見不到譚櫻素,讓毛玉成品嘗到了什么叫失落,什么叫度日如年,什么叫食不甘味,或者長夜難寐。在他翻來覆去總是不能安枕的時候,他也曾問過自己:我這是怎么了?我愛上這個女人了嗎?
說實話這些年,他在同僚們中間聽到過太多這個那個的有關男人女人的花花事,對此他總是一笑了之。在他看來,男女之間除非是有情有意,否則說得粗俗一點,那便像是牲口配種一樣,只是一種生物的本能。因為一人在外,常期與妻子分居兩地,在周末與節假日,他也會被人拉上去一些曖昧的場所,一旦發現苗頭不對,他就會很快地撤退抽身。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也改變不了什么,他所能阻止的就只有他自己。他對自己說他這是潔身自好,然而在內心的深處,他也是有一點舊時代的士大夫氣的,那就是他希望能遇到一個紅顏知己,他在心里千萬回地想象過這個紅顏知己的樣子:她不一定漂亮,卻一定有品味,不一定千嬌百媚,卻一定解風情,不一定很高的文化,卻讀過一些書,不一定很年輕,卻要有生氣……這一切在他遇到了那個譚櫻素之后,似乎與他冥冥之中的所想不謀而合,他認定他希望得到的這個紅顏知己就是她了。
那天晚上,已經很晚了,他終于忍不住給她撥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一撥就通了,他聽出她幾分倦意地問:“你是誰?”
他那里剛一開口,她的倦意就全消失了,她高興地說:“你好你好,哦,我這幾天出差了,走得突然……一直沒在。”
“哦!”他嘆口氣,“是不是太冒昧了?我還以為……”
“沒有沒有,怎么?你有事嗎?”
“沒,沒事,我只是……”他沉默了,他本來想說他有一點擔心,可他擔心的什么呢?他有資格擔心人家么?他是她的什么人呢?于是他轉了話題說:“我本來想請你一起吃飯呢。”
“那就謝謝了,等我回來吧?!?p> “啊,可以知道,你什么時候回來嗎?”
“大概還要兩三天吧?!?p> “等你回來,我給你接風!”
“好的!”
就在他給她接風的那天晚上,他們在一起共進晚餐之后,那一晚,他們終于突破了一道心理和生理的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