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氣已近初冬,草枯了,樹凋了,花謝了,蕭殺的嚴冬就要來了,可是公爹到底在哪里呢?
就在婉秋正在四處無目的地轉悠時,這天的晚上,電視臺的小張突然給她打來電話:“這么晚打擾你對不起,我是電視臺小張,張錦。”
婉秋一聽是小張,心跳都加快了:“哦,小張你好!快告訴我,是我家爺爺有消息了嗎?”
就聽那小張在電話是躊躇說:“大姐你現在在哪里呢?”
“我……”跑了一天已經疲憊地躺在下的婉秋一聽這話趕緊從小旅館的床上爬起來,揭起窗簾看了看周圍,實在她對這座城市還很陌生,乍一問起,她還真的說不清自己的具體方位,只得說:“小張你只說有什么事吧?我現在馬上就到你臺里!你等我!”
“不,大姐,我給你打電話只是問問你的情況,并沒有確切的消息,另外,最近有個好心人給電視臺打來電話,說是最近幾天,經常有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在距離沙河不遠的立交橋下轉悠,似乎是跟家人失去了聯系,別人問他什么也說不清,前兒還因為丟了錢,差點跟人打起來……說起那人的長相特征,倒是跟大姐這尋人啟事中說的老人有一點相像的。臺里天天都有任務,我這里很忙,實在抽不出時間,所以還沒有顧上去那里了解情況,我剛剛做完一期節目,時間太晚了,又怕耽擱了大姐的事,現在打電話就是給你提個醒,建議你到那里去找一下,看看是不是你家爺爺。”
婉秋急忙表示感謝:“謝謝你小張,謝謝你給我提供了線索……”
“不用客氣,大姐找到了跟臺里打個招呼,告訴我們一聲……祝你一切順利!”
接完電話已是深夜了,婉秋看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11點03分。因為有了以前的教訓,她現在對安全問題重視起來,無論如何,找人這件事也得等到明天早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朦朦亮,婉秋就來到沙河橋附近的立交橋上。
她先是在立交橋的下面尋了半晌,一無所獲。又爬到立交橋的上面尋找。
橋很寬,卻都是快車道,又寬又彎的橋面上,各種型號的汽車在她身邊呼嘯而過……
婉秋不得已,又步行來到不遠的沙河橋上。
沙河是一條東北西南的斜河,流經市區的東南部,是這地方一座極普通的自然河。橋則是一座舊式的老橋了,青灰的橋身,刻著古雅的文字,一溜呲牙裂嘴的小獅子雄踞在每一根橋柱上。比起那座立交橋,這橋顯得窄小了許多,駛過橋面的多是些電動車和自行車,一些老年代步車更是蝸牛一樣緩緩慢行,跟她剛才在立交橋上面看到的情形正好形成巨大的反差。這反差或許便是眼下全中國許多城市普遍存在的情景吧——一邊是新開發的現代街道建筑框架,一邊則是舊時代留下來的青磚黛瓦。
站在這坐小小的沙河橋的橋頭,婉秋望向河的兩岸,岸上是寬寬的河堤,栽了合歡、椿樹與垂柳,橋下流水一汪清凈,叫人心里就有了一點潤澤。可惜眼下這個季節,沿河兩岸的花草大都凋謝,椿樹上的果實卻黃燦燦的,花一樣綻開在兩岸,不由得感嘆,大自然像人一樣,總是有盛有衰,變化多端,不同是這變化四季常變,因是有了規律,反而給人留著念想,不那么讓人喪氣,不像活著的人們,從年輕走向年老,人的老不像花的謝,人一旦老去,一生的歲月便再難回返。
婉秋一邊想著,一邊低頭去看自己。如果說婆婆那棵生命之樹是已經死了的,公爹的那棵樹也已經萎縮,而自己,也正是一棵走向衰萎的樹。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她自己也垂垂老矣,如公爹一樣迷失了自己,像游魂一樣在這片土地上孤獨地游逛,她不知道她那顆心里追隨與到處尋找的會是誰?更不敢奢望會有人滿世界的來找她。如今她腳上的鞋子破了,鞋底磨去了一半,走路一邊高一邊低,身子仄歪著,腳脖以上的襪子破了線,褲子更是泥跡斑斑……身體的疲憊與辛苦,這一切她都能承受,讓她不堪忍受的,仍然是毛玉成對她情感上的背叛。
經過了這樣一場生死劫難之后,婉秋感覺自己不再是原來的那一個,她變得深邃,也靜定了,曾經流血的傷口也像是結了痂的樣子,不再叫人痛不欲生。尤其最近的幾次,她與毛玉成的通話,又讓她感覺到丈夫對自己并非恩斷義絕,些微的藕斷絲連對她可以說也是一點安慰。她心里明白,這安慰也是膚淺的,治標不治本的,不過是應個景罷了!說明這毛某人還不是鐵石心腸,然而要讓他真正的回頭,幾乎不可能了。
因為明白了,卻也不甚痛苦了,倒是增加了幾分恍惚,一個人走在路上,便就在許多時候,感覺自己也要迷失了,許多的時候,她便不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哪里,一個人走著走著,便就不辯東南西北,更不知身在何處,況她人的憔悴,衣服上又滿是風霜,就讓人誤以為她是有病的也未可知的,就連她自己,甚至感覺再這樣走下去,也要找不到回家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