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陽光熾烈,輕易就能穿過淡灰色的窗簾,在房間里灑下它熱烈又充滿激情的光色。
房間里靜悄悄的。
簡唯被胸口突然壓上來的一只胳膊弄醒了。
酒精和睡眠都是好東西。
它們能麻痹神經,讓人對痛苦和難過的情緒變得遲鈍。
簡唯抬手摸了摸眼角,干干的,除了頭痛,并沒有其他的不適。
把那個以為要結婚要過一輩子的人從生活中剝離,好像也并不是很難的事情,可能是這一年積攢的失望和不安太多了,簡唯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難過。
“一一……”
還在睡夢中的方甜囈語著翻了個身,抱住了簡唯。
簡唯側臉看著方甜,眼睛居然開始發紅。
張勛一手毀掉簡唯這么多年的感情和付出都沒能讓她掉眼淚,可方甜卻只是在夢里叫了一句“一一”,就讓簡唯的心如同潰堤的大壩。
簡唯從小就是不被疼愛的人,這樣的人對面生活的困難時好像都格外堅強,但內心卻會在感受到一點溫暖的時候變得無比柔軟感激。
簡唯伸手摸了摸方甜的臉,順了順她遮住臉的頭發,淡淡地笑了笑。
如果說自己還有什么能感謝張勛的地方,應該就是當時為了他來江城念大學,然后在大學里遇見了方甜。
簡唯輕手輕腳地把方甜壓在自己身上的手和腳挪開,起身下床。
打開房間門,看著溫馨的客廳,簡唯還是控制不住的難過。
雖然兩人還沒有在這個小房子里共同生活過一天,但是自己跑裝修的那一個多月,好像已經把未來的日子都計劃好了。
買懶人沙發的時候,想的是兩人靠在一起看電影的場景;買那個小茶幾和地毯的時候,想的是他躺在沙發上看著球賽時,自己坐在地毯上抱著電腦刷劇;還有那對杯子,是特意定制的,一個粉色一個灰色,杯子側邊有兩人名字的字母;掛在墻上的油畫,是他喜歡的現實風格……
冰箱里的啤酒,廚房里成對的碗筷,鞋柜旁的情侶拖鞋,陽臺的兩個躺椅,兩個臥室房門上貼著的同款哆啦A夢,那張貼著旅游計劃的地圖……
這個家好像哪里都有他的影子,每一個角落都在提醒著簡唯,自己溫馨的期待有多可笑。
宿醉的后遺癥好像突然開始了,頭變得很疼,眼眶也是又酸又澀,簡唯不敢在待在客廳,轉身進浴室洗了個澡。
很多舊的結束,新的開始,都可以從一個混著眼淚的熱水澡開始。
*
方甜一覺睡到了中午,本來還迷迷糊糊的,上了個廁所,在家里繞了一圈沒看到簡唯,嚇得她沖進房間,一腳把楊碩然從床上踹了下來——
“別睡了!一一不見了!”
楊碩然揉了揉眼睛,人還處于懵逼狀態,“可能出門了吧,一會就回來了。”
楊碩然說著準備重新爬上床,就被方甜扯住了短褲,被勒到的部位痛覺清晰,讓他一下子睡意全無。
“小祖宗,我還沒結婚生孩子呢,你下手能不能輕點?”
“別廢話了,趕緊穿衣服跟我出去找人,她這魂不守舍的樣子,一個人出門太危險了!”
方甜說著一放手,褲腰的松緊帶正好彈到楊碩然的后腰上,啪的一聲,立馬就是一條紅痕。
楊碩然轉身剛準備罵人,就見簡唯站在門口,穿著印花的過膝長T恤,頭發柔軟的披在肩上,眼睛亮亮的,小臉白里透紅,哪里有魂不守舍的樣子。
“你倆醒啦?洗洗準備吃飯吧。”
“一一你去哪里了?怎么剛才沒見你?”
“我在陽臺看書呢,看你們倆還在睡就沒叫你們。”
雖然沒看進去幾個字。
方甜伸頭看了一眼陽臺,果然陽臺的藤茶幾上擺了一本扣著的書,旁邊還有一套精致的茶具。
“你沒事就好,我醒來沒看到你嚇死我了。”
方甜說著抱住簡唯,兩人完全沒管還捂著重點部位的楊碩然,走出了房間。
飯桌。
簡唯做了四個菜一個湯,都是方甜愛吃的,那條鱸魚已經被她扔進了垃圾桶。
“甜甜,你有沒有朋友想要租房子?”
方甜放下筷子,突然開口。
“嗯?”
方甜嘴里塞著糖醋里脊,開口道,“怎么了?”
“我想把這個房子轉租給別人,我一個人住兩室一廳有點浪費了,我換一個離公司更近的,小一點的。”
方甜放下筷子,“別啊,這房子條件挺好的,離你們公司也不算遠,幾站地鐵就到了。”
簡唯苦笑,“可是房租很貴啊,我入職第一年工資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簡唯找的工作挺不錯,國安人壽江城省公司財務管理中心,專業對口,而且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這份工作穩定,體面,壓力不大,只要熬過只有基礎工資的一年試用期,往后的各種福利都很好。
“那王八蛋不是說他已經交了一年的房租了嗎,你就住著唄……”
方甜說了一半,想起簡唯的性格,輕輕嘆了口氣,“好吧,你肯定會把房租還給他的。”
簡唯點頭,別說現在已經分手了,就是在一起的時候自己也是堅持房租要兩人一起承擔的。大概是因為從小就沒有人幫自己分擔什么東西,所以好像已經習慣任何事情都不去麻煩別人,小心翼翼的,就怕成為別人的負擔,哪怕是關系親密的男朋友。
這個道理顯然楊碩然不懂。
“我說簡唯,這錢還給他干嘛,那個崽種,不跟他要賠償就不錯了!”
簡唯夾了一塊番茄炒蛋送進嘴里,“算了,我不想自己顯得這么可憐,搞得他好像施舍我一樣。”
“對對對,那個王八蛋,以為一年的房租就能贖罪了嗎,做他媽的夢去,就是要讓他一輩子都對不起一一,一輩子內疚!”
楊碩然挑眉,“那個崽種像是會內疚的人嗎?”
簡唯和方甜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搖搖頭。
確實,要是張勛會內疚,估計就做不出來這種一只手摟著蘇筱曉,一只手握著刀子往簡唯心口捅的事情了。
“行了,那個崽種就讓他去死吧,不過一一,你其實不用換房子啊,可以問問有沒有朋友要合租的。”
楊碩然一邊說一邊瘋狂暗示,意思就是看我看我,人家想要搬進來近水樓臺先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