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大祭司的腳步,穿過一道道被繁雜術式封印起來的暗門,言峰天箴內心震驚不已。
他在這個東木教會出生長大,如今已然二十年有余了,竟然從來不知道教會里面會暗藏如此多的玄機。
大祭司,不,父親究竟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呢?
言峰無燮輕吐出胸腹間那口濁氣,接連不斷地解開封印,來到教會最深處的密室,他的魔力損耗很是巨大。
空曠無比的密室最中央,供奉著一尊被歲月腐蝕到看不清面容,甚至辨識不出性別的雕像。
“跟我一起跪下。”言峰無燮語氣肅然,言辭間已經朝著神像深深地跪拜下去,額頭緊貼地面,態度無比虔誠。
言峰天箴內心有些茫然,模仿著父親的舉動,麻木機械地跪倒在地……
“代行者,起來吧。”虔誠跪拜之后,言峰無燮站起身來,姿態恭敬地站立在雕像左手邊,正色道,“現在我告訴你,我通過使魔見到的畫面,請務必克制你的情緒。”
言峰天箴默默地點了點頭。
“從者Assassin(暗殺者)已經死了。”
言峰天箴繃緊了臉上的肌肉,不讓自己露出震驚的表情,免得再次被父親責罵。圣杯召喚儀式這才開始多久?七名御主都還未全部抵達冬木市,居然就有一名從者已然身死,黯然退場了。他大致聽聞過圣杯爭奪戰背后的慘烈,沒想到居然會如此冷酷無情。
“出手擊殺Assassin的,正是風間清隆的從者。”
“什么!大祭司你是不是看錯了!嗚……”言峰天箴終究沒能忍住,低聲驚呼起來,下一秒,他忽然用雙手捂住胸膛,里面傳來鉆心剜骨的疼痛,仿佛有成千上萬只螞蟻在啃食自己的內臟,他的臉上露出痛苦之色,跪倒在地。
言峰無燮收回了結印的右手,厲聲訓斥道:“這么一點點小事就一驚一乍的,你讓教會如何重用你?”
言峰天箴癱軟在地上,語氣虛弱,祈求到:“父……大祭司,我知道錯了。”
再一次動用了咒術,言峰無燮身體的空虛感更甚了,心中對于眼前這個兒子也是失望到了極點,看來今天晚上去銀座天鵝灣補充魔力,是該考慮一下再生一個孩子了。
不過當下,眼前這個廢物兒子還有利用價值,言峰無燮壓下了心頭的怒火,回到了最開始的話題。
“最開始的時候,風間清隆的召喚儀式進行的很順利,那名少女從者也異常虛弱,甚至是你我都可以輕易擊敗的程度,但是……”言峰無燮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荒野上空忽然出現了一架失去控制的戰機,直接墜毀在了召喚陣法的位置,我派遣過去負責監視的使魔也收到了波及,監視也中斷了。”
“等到我驅使渡鴉過去繼續監視的時候,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嗎?”言峰無燮扯了扯嘴角,神色有些不解,用一種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口吻說道,“我看見那個平日里廢物一樣的風間清隆,居然一下就勒暈了Assassin。”
這次言峰天箴沒有被震驚到叫喊出來,因為父親剛才說出來的話語,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他甚至生出一絲念想,父親大人是不是上了年紀,腦子有些拎不清了。
以人類之身也能與從者(Servant)互相角逐的,哪怕是圣堂教會內部,也只有寥寥數人。并且他們都是人格失常者,平日里受制于「埋葬機關」。那也是自己努力嘗試多次都未能進入的異端審問騎士團的頂點。
風間清隆?那個平日里只知道女人和酒精的家伙,怎么可能與從者相抗衡,更別說對方是精于隱匿和暗殺的暗匿者職階。
“當初我通過使魔渡鴉的眼睛看到那一幕的時候,也和你是一樣的表情。”言峰無燮居高臨下地凝視著自己的兒子,顯然洞悉了對方心中的想法,說道,“代行者,你是在懷疑我的雙眼嗎?”
“回稟大祭司,不敢!”
言峰無燮深吸了一口氣,回憶著之前見到的畫面,戰機墜毀后的半個小時里究竟發生了什么,能夠讓那個風間家出了名的廢物男人搖身一變,展現出如此深不可測的實力。
尤其是對方后續的行為,居然將倒地不起的Assassin來回折騰了幾個小時,言峰無燮從未想象過自己有一天會看到人類折磨英靈的畫面,那個嘴角帶著邪魅笑容的男人……
極度危險!
“我們可能都被風間清隆給蒙騙了,”言峰無燮用蓋棺定論的語氣說道,“而且那個Assassin似乎也有問題,比預想中的要虛弱很多,甚至連D級英靈的及格線都沒能達到。”
言峰天箴始終匍匐在地上,直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那個竊取圣遺物前一晚上都要去歌舞伎町尋歡作樂的家伙,居然是在扮豬吃老虎。
“不得不承認,圣堂教會的高層以及我,最開始都嚴重低估了圣杯召喚儀式的危險程度。”
言峰無燮語氣一轉,忽然彎下身,從雕像身后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只瓦瓶,瓶口處還有瀝青澆注的痕跡。
“好在,我們還有緊急方案,”言峰無燮從瓦瓶中取出半卷羊皮紙,目光如炬,望向自己的兒子,“代行者,現在就是你為圣堂教會貢獻力量的時刻了。”
言峰天箴神色肅然,嘴唇都有些顫抖,輕聲應和道:“是!”
這是父親第一次用如此鄭重的語氣托付自己,從來都未曾被父親青睞的言峰天箴,首次感受到自己其實是被父親所需要的。
……
在空曠的密室中布置好了英靈召喚陣法,言峰無燮畢恭畢敬地將手中那半卷羊皮紙平攤在陣法中央。
“這是從在死海西北基伯昆蘭曠野的山洞發現的古代文獻,代行者,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言峰天箴聞言后,神情愕然,脫口而出;“死海……這是死海文書?!”
從對方口中聽到正確答案,大祭司心中稍稍舒暢了些,自己這個兒子至少不是那些不學無術的蠢貨。
“代行者!集中精力!大聲念出我剛才教授你的咒語。”
言峰天箴收攏精氣神,以晦澀難明的口音念道:
【宣告】
【汝身聽吾號令,吾命與汝身同在,應圣杯之召,若愿順從此意,請答之】
一陣耀眼的紅光自陣法中央噴薄而出,瞬間就充盈了整個密室。
言峰天箴的右手手背上傳來一陣被地獄烈火炙烤的疼痛,疼得他咬緊了牙關,額上青筋暴起。
虛空中傳來一陣馬蹄踐踏的聲音,隱有冰河破碎,山崩地裂。
待猩紅色的光芒散去,召喚陣法的中央站立著一匹通體猩紅的駿馬,馬背上坐著一名全身上下都被紅色甲胄包裹的騎士,他聲音如雷,開口問道:
“你,就是我的Master嗎?”
“是!”被對方氣息鎖定的言峰天箴身體僵硬,右手手背上的灼熱痛感剛剛褪去,上面多了三個令咒,他舉起右手,平放在自己心口處,回問道:“Servant,現在請報上你的真名。”
赤馬紅甲的騎士沉默片刻,用低沉的嗓音回答道:
“吾名……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