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徐燃轉醒,發現自己在一間陌生的屋子里,他被嚇得趕緊走了出去。
他走出房間,看到路初晞圍著圍裙,正在廚房里忙碌著,他感覺到一股家的溫暖。忽然鼻頭一酸,差點流淚。
“你起來了!”她一邊盛著煎雞蛋,一邊對他說,“快來吃早餐吧!”
“你先生沒在家嗎?”他問。
“他出差了!”她尷尬地給他倒了一杯鮮榨果汁。
“昨天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p> “沒關系,同學一場,應該的!”她坐到他對面,“徐燃,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風雨過后,一定是艷陽晴天?!?p> “謝謝?!彼c點頭。
吃完早飯,她送走了徐燃,就去上班了。徐燃的出現并沒有打擾她的正常生活,她依舊正常的上下班,去醫院看媽媽,有時間還創作新小說。
三個月后,電視劇《山水一程》正是殺青,今日后期制作階段。2017年,就這么悄無聲息地來了。
大年初一,萬事非帶初晞到奶奶家吃飯。卻發現奶奶家有一名不速之客。當萬事非看見和奶奶有說有笑的萬青山時,便愣住了。身后的路初晞表情更加驚訝,她緊張地挽著萬事非的胳膊。
“董事長,您怎么來我奶奶家了?”他坐到沙發上客氣地問。
商雨一臉慈愛地坐到他們父子中間,牽起萬事非的手:“事非,萬青山就是你的父親萬卿?!?p> 正在一旁的初晞只好尷尬地低下了頭,她沒想到奶奶和萬叔叔這么快就相認了。這忽如其來的變故,讓事非如何承受。
“奶奶,你在胡說什么?”萬事非盯著萬卿,他怎么現在才發現,他們二人的相貌竟然那么類似,“我沒有父親,我的父親早就不要我了?!?p> 這句話戳中了萬卿的淚點,瞬間滿臉都是淚水:“事非,這么多年,確實是我對不起你,爸爸向你道歉。”
萬事非絕望地將視線移到初晞身上,她卻一直低著頭,他大聲質問她:“初晞,原來你也知道,就瞞著我一個人是不是?!?p> “你別怪小晞?!鄙逃瓴逶?,“這件事跟她沒關系。事非,你爸爸跟我說了,當年是因為你媽媽病重,他無法撫養你,所以才......”
“你別說了,奶奶!”他瞬間漲紅了臉頰,猛然站起身,“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
說罷,他便跑出了別墅,初晞在后面追他。他剛關上車門,初晞就追了了,他發動了車子,慣性把初晞帶倒。萬事非趕緊下車扶起她:“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她抱住萬事非,貼在他胸口上:“我的腳扭傷了,大過年的,你不會丟下我吧!”
于是他把初晞抱上了車,一起回了家。
回家之后,事非給她上了藥,卻不理睬她,她有些心急,就說:“你知道叔叔為什么給你取萬事非這個名字嗎?”
“誰知道!這么難聽的名字,若非奶奶攔著,我早改了!”他心里仍是有氣,“生下我卻不養我,他們算什么父母!”
“萬事非出自賀鑄的半死桐,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這是一首悼念亡妻的詩。”她的語調漸漸沉了下來,“事非,你的母親在你一歲的時候,患癌去世了?!?p> “她死了?”一顆淚珠從萬事非眼眶里滑落,“不,我不信?!?p> 初晞點點頭,“叔叔和阿姨很相愛,他們很愛你,可阿姨生病,叔叔無法同時照顧一個病人和一個嬰兒,只得將你送回。后來阿姨去世后,他也不敢回來面對你們,他一個人摸爬滾打二十年,才創立了青山影視?!?p>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他冷冰冰地問。
“半年前,叔叔來找過我?!彼嬲\地凝視著他,“事非,我不知道叔叔和奶奶相認了,今天之事我根本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他冷哼一聲,“路初晞?。∥覜]想到你也幫著他瞞我!你真讓我失望?!?p> “可是,事非.....”
“好了,你先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說罷,萬事非仰面躺在沙發上,傷情地閉上了眼睛。
初晞離開了他家,正準備要離開小區,路過歐陽薇阿姨家的別墅前,聽到里面傳來了斷斷續續的哭聲。
歐陽薇阿姨去美國幫兒子帶孩子三四年沒回來,如今......她警覺地推開門,發現一個蓬頭垢面的老太太趴在沙發上哭。她走上前才看清,那果真是歐陽薇阿姨。大年初一,闔家歡樂的日子,阿姨為什么哭?
“阿姨,怎么了?”她扶起趴在沙發上的歐陽薇,才幾年不見,阿姨蒼老了好多,頭發也白了大半。
歐陽薇見她來了,撲到她懷里大哭一場,然后才娓娓道來她在美國的經歷。她這些年一直住在美國華盛頓二兒子家,幫忙照顧孫女。孫女三歲就被送入全托幼兒園,自此二兒子和二兒媳想過自己的二人世界,就開始嫌棄她,總是雞蛋里挑骨頭,一個星期前歐陽薇實在難以忍受,便傷心欲絕地回了國。
昨天,是她一生中過得最傷情的一個除夕,陪著她的唯有先生的遺像。
“太不像話了,他們這么能對您這樣?”初晞憤憤不平地敲了一下茶幾。
“我不想在乎那些沒心沒肝的東西?!睔W陽薇漸漸止住了哭聲,“我是舍不得我孫女,我一手將她帶大,圣誕節的時候,我兒子問她,要什么圣誕禮物,她說她要和奶奶永遠在一起。估計就是因為這個話,兒媳才要趕我走!”
“阿姨,您別傷心了!你可以經常跟孩子視頻,也可以去美國看望她?!?p> “謝謝你,初晞!”她欣慰地拍了拍初晞的手,“你這些年好嗎?”
“我很好,我現在在區政府上班,在附近租了套房子?!?p> “那就好!”
“阿姨,我這就去做飯,咱們好好吃一頓!一起過個年!”她興奮地走向廚房,找個圍裙系在腰間。歐陽薇立馬感受到家的溫暖,破涕為笑。
初晞走后不久,萬事非便悔恨地追了出去,小區里空無一人,她早已不知所蹤。他怎么又把人家趕出去了。萬家的恩怨與她毫不相干,怨不得她。今天是大年初一,新年伊始,他又剩下孤孤單單一個人。
難怪在拍攝期間,萬青山對他異乎尋常的優待,還親自下廚給他做吃的。
原來他是他父親,是他怨了三十年又盼了三十年的父親。
他和奶奶的關系剛剛有所緩和,生父的出現又讓他陷入兩難。他又回到奶奶的別墅,萬卿早已離去,只有奶奶一個人孤獨地坐在沙發上翻動著陳舊的相冊。
“事非,你過來坐!”她將他喚道沙發上。
萬事非坐到奶奶身邊,看著相冊:“他走了?”
商雨沒有回答,仍是盯著那本邊緣已經微微泛黃的相冊,良久才開口:“這是你爸爸小學開學第一天,我和你爺爺去送他,我們一家三口在學校門口合了影!”
她又拿起茶幾上一本較新的相冊,翻開一張萬事非小學時期的照片:“你看看,你們父子多像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一個人呢?”
萬事非凝視著兩張相隔二十多年的照片,不可辨駁地點點頭。
商雨摘下眼鏡,拍了拍他的肩膀:“事非,不要怪你父親,這一切全是奶奶的錯,是奶奶害你爸媽遠走天涯,害你爺爺死不瞑目,害你從小無父無母。你要恨,就恨奶奶吧!”
商雨頓時淚如泉如,她用紙巾擦拭著眼睛,接著說:“你父親告訴我,你出生后你母親就患了重病,他不得已才……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垅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所以他才給你取名萬事非,你父親真心喜歡你母親的,奶奶當日不該因為門戶之見,試圖拆散他們。”
“原上草,露初晞?”他驚愕地望著悲得半死的奶奶,“您就是因為這句詩才讓初晞嫁給我?”
“那只是巧合。”商雨搖搖頭,合上了兩本相冊,“當年我一門心思就想讓你回來去繼承公司,機緣巧合之下偶遇初晞,我是看她人不錯,才讓他規勸你。事非,你父親回來了,我希望你能原諒他,咱們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共聚天倫,畢竟奶奶已經年邁,不想再經歷離別?!?p> “奶奶,給我點時間好嗎?”他急切地握住奶奶的手。
“好,我答應你!”她頓了頓,“你父親回來了,奶奶不會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了,你和路初晞的婚約也可以取消了?!?p> “不,奶奶,我想和初晞在一起?”
“你愛上她了?”
“我想是的。”
“那她的意思呢?”
“我還不知道。奶奶,你會反對我們嗎?”
商雨搖搖頭:“不,奶奶已經錯過一次了,不想再錯第二次。如果初晞心里也有你,奶奶贊成你們在一起?!?p> “謝謝。”萬事非沖商雨笑了笑。
大年初二,路初晞便去醫院照顧母親,這幾天母親的病情持續惡化,醫生說怕是過不了元宵節了。
路初晞的腦子像被炸了開,她抓著醫生的手:“怎么會惡化的這么快,醫生,當時你不是說我母親還有半年嗎?這才三個月啊!”
“我那是保守估計,每個病人的情況不一樣,很抱歉!”醫生遺憾地抽回手。
初晞絕望地跪了下來,一一扶住她:“姐姐,你別這樣?,F在還不是哭的時候、我和媽媽都需要你?!?p> 她一把抱住一一,抽泣了起來:“對不起,這幾個月我不該跟你們慪氣,再怎么樣,也是路家養育了我,對不起,是我對不起媽媽!”
“姐姐別這樣說,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在拖累你。”一一安慰著她。
那夜,媽媽透析完,仍是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她竭力地睜開眼睫,悔恨地看著爬在床邊熟睡的初晞,摸了摸她的頭。
初晞被柔軟的觸感給驚醒,給媽媽掖了掖被子:“媽,你好些了嗎?”
“初晞,你實話告訴媽,你從哪弄得這么多錢?”媽媽擔憂地看著她,“聽一一說這三個月我就花了幾十萬醫藥費,你剛上班,工資才幾千塊。小晞,你可不要干違法亂紀,沒皮沒臉的事情??!”
初晞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她的嘴唇微微顫抖:“原來在您心中,我是這樣不知羞恥的人??!你放心,我的錢每一分都干干凈凈,經得起推敲?!?p> “那就好,如果你被警察抓了,一一可怎么辦?初晞,你既然有錢,將來就給你妹妹買套房吧!A城那么大,一一以后還得靠你!”她的語氣越來越微弱,心電儀器顯示的生命體征極不穩定。
“媽,此時此刻,你竟然想的都是這些?!彼齻榈貏e過臉,不再看母親,“一一轉眼研究生畢業,她有能力照顧自己,不必靠我。”
“初晞,你想要我死不瞑目是嗎?”媽媽看她絕決的樣子,伸出手想抓她,奈何離得太遠,撲了個空,便悲憤地拍打著床鋪,“難道你忘了我們對你的養育之恩了嗎?你想想你爺爺,當年若不是你爺爺執意留下你,說不定你都活不到現在,現在讓你給你爺爺的親孫女買房,就那么難嗎?”
她猛然站起身,憤憤道:“若爺爺還在,他不會讓你們這么苛待我。媽?你想想從小到大你是怎么對我的,還好意思讓我給一一買房?媽,難道你不知道?我到現在還在租房子!”
這時候一一進來了,初晞平復了下情緒,就離開了醫院。
她剛剛坐上地鐵,就收到了徐燃的微信。
徐燃:明天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們吃個飯。
初晞:謝謝,我媽出院了,我實在沒心情。
徐燃:阿姨怎么了?
初晞:腎衰竭,已經到了晚期。
徐燃:阿姨在哪個醫院?
初晞:不用麻煩了。
徐燃:這是應該的!
初晞:那好,我一會兒把地址發給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萬事非和萬卿的事情還沒有解釋清,媽媽的生命又即將走到盡頭。接二連三的事情搞得路初晞心力交瘁,這么多年來都是她獨立支撐著家庭,她早已疲累,她真想放下一切,為她自己活一回。
她的手機又響了,顯示的是萬事非的頭像,她精疲力盡將箭頭滑向掛斷,然后擠下地鐵。
第二天凌晨,一一急忙打來電話,說媽媽的情況不好,讓她速來醫院。她從床上跳起來,急忙穿上了衣服連頭發都來不及梳,披散著就跑出了家門。走到小區門口正好撞見了騎著摩托的徐燃。
她哭著跑過去,上了摩托:“快送我去醫院,快點!”
徐燃遞給她一個頭盔,二人朝醫院飛馳著。
到了醫院,媽媽已經停止了心跳。她只聽到了妹妹絕望的哭聲,她失神地走向媽媽的遺體,她不敢相信媽媽就這么走了。她果斷地掀起蓋在媽媽臉上的白布單,媽媽面色冰涼地躺在那里。她絕望地跪了下去,無聲地抽泣著。
徐燃看此情形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只得扶起初晞,讓護士把遺體推出病房。他把初晞付出病房,一直在安慰他,初晞猛然地抱住他,小聲地說:“抱歉徐燃,讓我抱一會兒?!?p> “好!”他將她摟在懷中,“我陪著你!”
十米之外的萬事非本來帶著補品想來看看岳母,沒想到卻看到了這一場景。他的妻子竟然被別的男人摟在懷中。徐燃,徐燃,徐燃,那個男的居然叫徐燃,他不就是初晞朝思暮想的初戀情人,他不是親口告訴初晞,他已經結婚了,莫非他想腳踏兩條船?
萬事非很想沖上去揍渣男一頓,但他到底是公眾人物,他只能忍氣吞聲。他轉身離開了醫院,把帶的禮品都扔到垃圾箱里。
哭了一會兒,初晞站起身,后退一步,跟他保持著距離:“對不起,我失態了!”
“沒事!”徐燃尷尬地看了看手表,“對了,你先生呢?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他怎么沒來。”
“他......比較忙!”她說。
“再忙,岳母去世也要來?。 毙烊剂髀冻霾粷M的神情。
一一說,母親生前說,她不要火化,她想回家和爸爸合葬在一起。姐妹倆只好叫了輛救護車,將媽媽的遺體送回老家,又置辦了棺木,與爸爸葬在了一起。
正月過完了,兩姐妹忙完媽媽的葬禮,回歸到了正常的生活。
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2017年5月,電視劇《山水一程》一經播出,收視率,網絡播放量,話題討論度都位居榜首。男一號萬事非憑借此劇再次翻紅,僅一個月萬事非就成了全娛樂圈最紅的男演員。
翻紅之后的萬事非非常忙碌,被公司安排參加各種活動。
其實最開心的不是他,而是羅雅。作為助理,頻繁跟著藝人參加活動,她就能多和萬事非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