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尋的腿一日一日地好了起來。這個俊逸清秀的年輕男子寫的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畫,在他的腿日益康復了之后,堯果果發現他甚至做的一手好飯。
時間過的飛快,山村的日子平靜,過得更是快。恍若一瞬間,就從漫山遍野的金黃深綠變成枯枝白雪。十一月的山上飄起了雪花,家家戶戶都閉緊了門扉,燒了紅彤彤的爐子,在屋里忙活著過年的東西。
白尋畫了幾種草藥的樣子讓堯果果幫他尋來,那些藥山里并不少見,看似平常,配在一起對筋骨康復的效用極好,初雪的時候白尋就能不用拐杖走路了,只是還不能做劇烈的運動。受奶奶和堯果果一個多月的照料,白尋過意不去,腿好些之后就堅持下床勞作,天氣好時便跟著堯果果進山里撿些柴,有時遇上野兔之類的小獵物便順手打來,這時堯果果才發現白尋的身手也很不錯。
學過醫術的白尋對于草藥非常熟稔,在山上挖了許多可以治療傷寒發熱的草藥拿回來曬干了儲備著,多的賣給了城里的藥店。兩人甚至挖到了一株手掌大的人參和一株手指大的。堯果果要將兩株人參一同賣給城里的藥鋪,白尋攔住了她,“將小的賣掉就夠我們今年的花銷了,戰亂時,哪怕是這手指大的人參,價格也過百兩了。至于這一株大的,奶奶年事高了,家里須備著這,危急時可以吊命的”,聽得堯果果直點頭,這是個心細如發的人啊。
小人參賣了一百五十兩,那藥鋪掌柜對他們像是對財神一樣,“兩位以后再有人參還賣給我這里呀,我可是照著最高的價錢給兩位的”。
取了銀票,堯果果和白尋去成衣店里給自己和奶奶買了幾套厚實的棉衣。店里掛了一套非常漂亮的白色錦衣,白尋執意要堯果果試穿,衣服剪裁的極其精良,外附上一層輕盈的白紗。雖然是冬服,但是穿在消瘦的堯果果身上,竟然出奇的靈動,襯著如玉的面容,美的讓人移不開眼。平日里對衣著不甚注意的堯果果也有些喜歡這件衣服,可是問了價錢,,竟然就要九十兩,嚇得堯果果急忙要脫去,白尋卻攔住了她。
“無妨的,果兒喜歡,買了就是。”說著,白尋就從袖子里摸出一張百兩的銀票遞給老板。
賣了人參的錢是放在了堯果果的口袋里,她有些焦急的說“太貴了,不能買的,白尋,你哪里還有錢?”
白尋笑笑,寵溺的拍了拍她的小腦袋,“我出來時身上還掛著個沒用的玉佩,我上次來賣草藥的時候將那個玉佩給當了。果兒對我有救命之恩,又難得遇到這么喜歡的一件東西,怎么能不給果兒買呢?!?p> “可是,那是你從家里帶出來的,你……”,堯果果欲言又止,從家里帶出來的,又已和家人失散,一個玉佩,放在以往沒什么,以后可能就是思念家人的的寄托了吧。
“一個物什,哪里有活著的人重要呢?”白尋接過老板裝好的衣服,帶著一身白色新衣,還在抗議的堯果果出了店門。
白尋穿的也是一身素色袍子,和白衣飄飄,靈氣逼人的堯果果走在白雪覆蓋的大街上,兩人容貌又皆是精致漂亮,不經意間,竟吸引了滿街人的目光。
很久以后,一頭白發的白尋在下雪時,總會站在越國王宮的園子里,一個人看著蒼茫的天空和紛揚的雪花,想起那樣一個午后。一身白衣,眉似新月的堯果果,扯著他的袖子,嘟著小嘴抱怨道,“白尋你太奢侈了,我穿不了這樣好的衣服的,你知道的,我整天上樹的?!?p> 那微微抱怨的話,說著說著,接上了一聲嘆息,“但是還是謝謝你呀,我真的好喜歡這件衣服?!?p> 那姑娘說著,大大的眼睛彎成了月牙,還調皮的團起一團雪砸在他的身上。那樣活潑,那樣靈動,在這漫天雪白之間,她像一個仙子精靈,像是皚皚雪間的一朵盛開的花朵,像是,這世間最美好的。
進入十二月,雪下得更大了,他們早已備好了豐盛的年貨準備過年。山中人都淳樸善良,對于堯果果和白尋的出現都非常友好。堯果果和白尋也心存感激,力所能及的去幫助這些村民。白尋更是干脆承包了全村人的身體健康,閑下來的時候便到處看診。
村子里有幾戶人家是做獵戶的,身上難免總會帶上傷,白尋配了些傷藥給這些人家,藥效出奇的好。
臘八到了。
奶奶特意包了些羊肉餡的餃子來給白尋吃,他的腿剛剛痊愈,是受不得寒氣的,用羊肉則能很好的調理。冬日里天黑的早,奶奶點了蠟燭放屋里,三人圍著小方桌剛剛坐定,就傳來了敲門聲,那聲音有些急,門外的人嗚嗚呀呀的卻是說不清楚。
白尋起身去開了門,是一個獵人的啞巴娘。
那個獵人的啞巴娘,是嫁進村子的,丈夫在她二十多歲時去世,她是個啞巴,又被傳出克夫,村子里的人不太敢和她來往。她便用丈夫的房子和村子里的人交換了山腰的一間屋子,自己帶著五六歲的兒子住了進去。
兒子因為遠離人群,自己的娘又不能說話,所以日久天長,也不怎么說話,村子里的人與這娘倆往來更是少了。啞巴嫁的也是個獵戶,身材高大強壯,她織布養大的兒子繼承了父親的體格,強壯威猛。對于打獵有著天生的才能,自己摸索會了父親留下的弓箭和砍刀,又隨著村里淳樸的老獵人學了幾種陷阱,就獨自行動打獵。
現在,啞巴急切的拽著白尋的衣袖,嘴巴里發出嗚哇的聲音,邊說邊要給白尋跪下,白尋知到怕是她的兒子出了什么事,急忙攙扶起她,給她打了愿意幫助她的手勢,這才轉身回去拿上一些藥材和紗布,和堯果果說了一下情況便要外出。堯果果也急忙放下碗筷站起來說要和他一起去,天寒地凍,白尋遲疑了一下,奶奶在一邊說,“讓果果和你一起去吧,也能給你搭把手?!?p> 他想了一下,這個啞巴婦人擔憂急切他兒子,恐怕難以冷靜下來幫他,讓堯果果去也好幫他一下,便同意了,可是看著堯果果什么也不戴就要出門,他還是拉住了她,回屋子里拿了厚厚的棉帽和兩件披風,兜頭罩住堯果果,又將另一件披風給啞巴保暖。三人急急忙忙踏著雪向山上趕去。
路上的雪,動輒踏進去便過膝,白尋一路走的很艱難,身后的堯果果亦是走的很慢,而瘦弱的啞巴婦人卻走在了兩人之前。說是走,其實也不準確,她幾乎是能跑的路段在跑,雪厚的拔不出腳的路段,她簡直是在拼著命爬,白尋都有些趕不上她。隔了兩三米,遠遠地看著啞巴婦人一腳踩進一個半人高的雪坑,已是沒有力氣爬出,兩人連忙追過去,一同伸手幫她出來。接下來的路,白尋打著手勢告訴婦人稍微慢些,不能沒有見到她兒子她就倒下去了,婦人這才在他們二人的攙扶下稍微走慢了些。白尋緊緊握著婦人細弱的手臂,感受到手臂在劇烈的顫抖,他心里微痛。越國子民,如今過得這般艱難,山民多有捕獵為生,今又遭逢戰亂,如何,如何才能使百姓安居樂業……
三人艱難抵達山腰的屋子,推開門,便嗅到一股血腥味,想必這個獵戶是受了重傷的。屋子有三間,雖是木屋,但是不知如何捯飭的,竟將風雪寒冷都關在了屋外。婦人帶著他們走進里間,土炕上,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腹部、胳臂用粗布條子簡單地包扎了,仍有鮮血緩緩滲出。婦人幾乎帶著哭腔向他們比劃,原來大雪封山,他們雖也準備了過冬的糧食,但兩人買了兩件單薄的棉衣后已是無力買肉蛋這些東西,昨日雪停,獵戶想著去附近轉轉,能抓到只野兔、野雞什么的也是好的,但是一天過去了,獵戶還沒有回來,婦人上午匆忙的去尋找,在山路上便看到了捂著腹部,跌跌撞撞下山的兒子,沒來得及詢問,兒子看到她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