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蕭……”懷中人兒柔眸微顫,楚蕭低頭看向卿姒。
卿姒在夜風中微微顫抖。楚蕭將她打暈抱走,馬一路在奔走,深夜的風還有些寒冷,而她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衣衫。
“姒兒……”“楚蕭,你回去。”她的話沒有征求意見的語氣,而更像是命令。
楚蕭還想開口說什么,卿姒卻沒給他機會。
“不要因為我害了你楚家,不值得。你相信我,我會好好的,你忘了我。”她的眼中那時是何等的堅定,誰曾想后來極富盛名的國公府卿姒落得這般下場。
卿姒晃悠著下馬,還有些站不穩。“還望將軍,放過楚蕭。”尋宸淡淡看著眼前這個身子微微顫抖仍舊彎腰行禮的女子,與其說行禮,更像是求他,求他放過楚蕭。
“來人,送她回去。”尋宸開口。卿姒這才抬起頭,她眼中的尋宸不像世人所說的那般薄情吧。
衣衫單薄的女子邁著堅定的步伐,上了馬車,她的背影,落在楚蕭眼中,那一幕,他此生難忘。
楚蕭被楚擇安帶回了家,任由楚擇安如何大發雷霆,他只是坐著,一言不發。
他深愛的女子,明日,便成了別人的夫人了。
這時候的北國的夜晚,還是有些寒涼,張燈結彩的國公府,透著喜慶的紅光,紅綢繞梁的房內,卿姒靜靜坐著。
而將軍府中,站在門前的男子,看著妝點得遍布紅綢錦色的原本冷清的將軍府。從房檐廊角,梅枝桂樹上都高掛起紅綢裁剪的花,入眼處,黑夜中,一片紅艷艷的華麗。
今夜當他得知卿姒被楚蕭帶走時,正在寫字的筆不自覺晃動,隨即駕馬而去……
西廂房內,一女子若無其事坐著,只是白皙的臉上在房內光下,隱約可見兩行清淚落下,落在面前的手上……
愛而不得罷了。
第二日。
六月初四,大喜之日。
國公府內熱鬧忙碌得不行。隨處可見的紅綢,大紅剪紙的喜字,和顏悅色的來人。
卿姒房內,蘇清姿今日暗紅色的華服襯得端莊,少了病懨懨的氣色。她的寶貝女兒,今日便要出嫁了。
溫柔看著眼前的女子,伸手拿起一旁的金梳,輕輕落在她的長發上。
莫念慈淡笑著,看著眼前的母女。她會作為陪嫁侍女,陪卿姒出嫁,陪在她身旁,陪她進將軍府。
“真快,你就要出嫁了。”蘇清姿的話語中,許是不舍。坐著的女子微微一笑,揚起嬌小的臉龐。
紫檀木散發著淡淡的幽香,鏤空雕花鑲嵌著羊脂玉的銅鏡映出她的絕代容顏,抬眸淡笑間便可以襯得這世間所有美好都黯淡無光。
黛眉輕染,朱唇微點,兩頰胭脂淡淡,白里透紅的膚色更多了一層嫵媚的嫣紅,眼角金色的花鈿,平日的嬌美今日是讓人失魂的嬌媚。
只一眼,便讓人淪陷其中。
“迎親的來了。”念慈看了一眼門外的熱鬧,開口。
銅鏡前的女子緩緩起身。
一襲云錦描金勾勒,妖冶火紅的紅色刺繡宛如天邊流霞的嫁衣,外罩著極其柔軟輕薄的緋色鮫紗,綴著米粒似的南珠喜帕緩緩落下,遮住她的容華。攔腰束以流云紗蘇繡腰帶,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勾勒出。
足底紅蓮,紅字素手,錦蓋下,莞爾而笑。
由念慈與蘇清姿牽住,抬腳慢步出了房。
有芬糜的花瓣灑落在她的肩頭,妖冶的裙擺隨著微風起,好似涌動無邊血色又似天邊紅霞,從紅塵深處滾滾而來,燃盡世間繁華。
“姒兒……爹……”卿國安看著身著嫁衣的女兒,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芊芊玉手搭在卿國安手上。“爹,娘,女兒會幸福的。”二人沉沉點了點頭,送她上轎。
門外,紅錦的地毯鋪到腳下,兩旁的仕女輕輕接過她的手,扶著她進去那一頂大紅的喜轎。
一眼看不到頭的迎親隊伍,鑼鼓喧天的氣勢,浩浩蕩蕩跟在她身后。蘇清姿卿國安的轎子也在她身后。
今日,她出嫁了,嫁給她一眼鐘情的那個人。
隊伍經過的地方,撒開漫天花瓣,綠樹蔚然,每棵樹都披上了胭脂紅的紗幔,十步一系,隨風起,隨風落。
街道兩旁的話語聲不絕于耳,世人皆驚嘆這一場盛大的婚禮。
十里紅妝,滿城皆慶。
浩蕩的迎親隊伍,到了將軍府前。將軍府前被圍得水泄不通,只留出一條紅毯,綿延到他腳下。
轎停。
卿姒由仕女牽下,她抬頭,從蓋頭中見了今日的他。
一身緋紅直襟長袍,腰間紅色腰帶繡金色祥云紋飾,烏發用紅色絲帶隨意綁著,金繡繁華,尊貴優雅。
看不出吧,看不出他是在戰場上殺人無數,毫不留情,心思沉穩縝密的一個人,一個將軍,一個費心布局的將軍。
他身旁,今日的遲素凌云髻,妝容精致優雅,一身淡粉色的長衫更顯得端莊,靜靜站在他身旁,目光從他紅色的喜服上流連落在下轎的卿姒身上。
今日是鎮北大將軍的大婚之日,來者都是北國數一數二的名門貴族朝廷重臣,也有人借此機會融洽與這位大將軍的關系。包括楚家人。楚擇安與楚纓寧。
楚纓寧看著眼前一襲紅衣的卿姒,只能一笑,為卿姒,這個她從小當作姐姐的女子而高興,也無奈,卿姒與楚蕭無果。
在眾人歡鬧慶賀聲中,他輕輕牽起她的手,步入喜氣流溢的大堂。
蓋頭下的女子,嘴角微揚,眸中歡喜之色溢于言表。身旁的男子,眸色清淡,看不出有何不同。
蘇清姿卿國安上座,正式拜堂。
一拜……二拜……身旁的喧鬧聲預示著禮成,也就是說,她與他,從今以后便是夫妻了。
這一日,六月初四,北國何等歡慶。
而楚府內卻靜得與今日外面的熱鬧形成鮮明對比。
聽著門外喧鬧聲,聽著長街上傳來的鞭炮聲,楚府內一男子,席地而坐,靠著床榻,腳邊遍地酒壇,安安靜靜地喝著手中的酒,時而望向門外的天,沒有聲音,只有清酒下肚。
他的身旁,那一支白玉簪靜靜躺在地上,看那光透過窗,穿過玉簪,映在他臉上。
他的眼中,曾經光芒萬丈,只流連在她一人身上,如今,黯淡了,消失了,只剩下幽幽不盡的雙眼,看不透,不忍看……
六月初四,十里紅妝,兩相望。
她望他,愛意藏不住,他望物,愛人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