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宮斗
今日宮中有喜事,按照規(guī)矩大家都應(yīng)去太后那邊。
落落身著暗色絲質(zhì)里衣,外衣暗棕色的底,繡了一簇一簇的牡丹,今日梳了很是正式的發(fā)髻,金鳳釵顯示著她在后宮獨一無二的身份。
落落有些疲倦,本來準備乘軟轎過去。但是,去內(nèi)務(wù)府要軟轎的小李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來,臉上還有一個鮮明的五掌印。
“小李子,怎么回事?”
“回娘娘,奴才去內(nèi)務(wù)府要轎子,但是,但是...”
“但說無妨。”
“但是柳貴妃要了娘娘的轎子去,奴才氣不過,與她理論,她便差遣下人打了奴才一巴掌。娘娘,奴才沒事。只是娘娘身份尊貴,奴才定不敢什么轎子都要來給娘娘...”
宮中的轎子也分三六九等。最好的三個是蕭延太后和落落的。轎子代表了身份,落落是懂禮數(shù)的人,自然不會自降身份,她的一言一行不僅僅代表她個人。
“那便走過去好啦。”
落落看著跪在地上的小李子,命翠翠去庫房找藥膏,一會兒送到太后宮中,然后帶著小李子和其他的宮人往太后宮中去了。
落落到的時候,已經(jīng)遲到了,滿宮的人看著太后微恙的表情,大氣都不敢出。
落落反而顯得從容。
“兒臣參見母后,今日蘇落來遲,請母后責罰。”
太后老謀深算,一眼就看到她身旁的太監(jiān)臉上那個鮮明的五掌印。心中陰冷一笑,這個宮中是哪個不長心的敢打臉?何況,落落是她的人,雖然明面上沒有公開去維護落落什么,但是暗地里大家都心照不宣。
此時,內(nèi)務(wù)府總管張公公求見。
張公公是太后的人,在宮中也是硬氣的人物。但是他不是那種趨炎附勢的人,想必今早可是有故事呢。
太后沒有讓人把張公公傳到正廳,她對身邊的嬤嬤耳語,讓她把張公公帶到偏殿去。
柳青青心中嘎登一下,她覺得自己眼角抽了一下,可是一想到蕭延對她的寵愛,今日她是貴妃,除了一個滿宮都知道不受寵的皇后娘娘,就是她最大。她應(yīng)該享受這些好東西。更何況,是給父親一直頭痛的蘇家使絆子,她樂意。
落落此時跪在地上并沒有起來。
太后示意她先起來,落落微微一笑,坐到太后身邊的位置上去。
太后開口:“可是有什么事情來遲了?”
“回母后,今日,有些疲乏,早晨想要坐轎子過來,可是,不中用的奴才非但沒有把轎子給我叫來,反而惹了一身騷,可這奴才盡心盡力,本宮一時也找不到如此盡心之人,也就留著他罷了。”說著落落便扶了扶額。小李子看著這樣的主子,心里萬般的感動,若不是落落幾句話,太后一定會先責罰他辦事不力。在宮中許久,他自然知道其中的門門道道。
“哦?傳內(nèi)務(wù)府張公公過來。”
其實這說話期間,張公公已經(jīng)把事情說給了掌事嬤嬤,嬤嬤也是人精,耳語幾句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太后心里知道這柳貴妃私寵而驕,但是,她尚且不明白皇帝的心意,如今看來是皇帝有心提拔,那么她便是不方便在今日動手懲罰。一時間太后陷入了兩難的局面,如果她今日不幫襯落落,怕是她在宮中的日子不會好過。
太后思考的同時,張公公已經(jīng)唯唯諾諾的進來了。
“奴才參加太后娘娘,參加皇后娘娘,參加各宮主子。”
“快起來,哀家問你,今天早上,為何不給皇后轎子?”
“奴才冤枉。”張公公聞言,立刻跪下,“宮中不曾特意為貴妃娘娘準備轎子,今日一早貴妃娘娘親自到內(nèi)務(wù)府挑選冊封的首飾,柳貴妃一定要皇后娘娘的轎子,做奴才的不敢不從。”
“該死的奴才,貴妃娘娘可是你能污蔑的。”柳貴妃身邊的侍女開口。
“不得無禮!”柳青青站起來,先訓(xùn)斥了自己的奴婢,然后跪下。
“回太后,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也是想著今日才封貴妃,皇上昨夜說妾身累著了,本來想讓妾身今日休息休息的,妾身想著今日雖然是封貴妃的第一日,但是不管地位如何,一定要來給太后請安。乘坐軟轎前來也是皇上對妾身的心意,妾身不敢拂了皇上的心意。”柳青青抬頭,挑釁的看了落落一眼。
一番話自認為說得大氣完美,落落心中輕蔑的笑笑。
“大膽,竟然敢拿皇上來說哀家,這么說來,是哀家的不是?”
“妾身不敢。”
“還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妾身...”
此時柳青青故作一臉委屈,因為她估摸著蕭延要下早朝了。平日里嬪妃給太后請安都是過不了多久就各自回宮而這次這么久了大家都還在太后宮中。
落落不緊不慢的喝著茶,看她表演。余光看到柳若湄嚴重的戲謔。
果然不是簡單角色,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先起來吧。”太后語氣軟了軟,“此事,待哀家派人查明。”
大家都是知道,這就是光打雷不下雨。
落落心里沉了沉,太后是想拉攏柳家。
呵,可惡。蘇母為了幫助太后,不惜將她送進宮中成為皇后,成為太后表面的傀儡,現(xiàn)在看著蕭延努力拉攏柳家,便是藏不住了?對她卻是用完就丟?
落落面上還是維持著冷靜,面不改色的放下手中的茶碗。
“皇上駕到。”蕭延的到來拯救了滿宮的低氣壓。
后宮一群人對著蕭延行禮,蕭延本來想伸手把落落扶起來,落落卻是在蕭延不注意的時候推了他的腰一把,落落今日的衣裙袖子很大,沒有人看到這個小動作,大家看到的,是蕭延跳過落落,把落落身旁的柳青青扶了起來。
這時,落落才看到翠翠走在蕭延的身后,給了她一個責備的眼神,這個小丫頭,拿個藥一直不到,怎么跑到蕭延那里去了。落落以為是翠翠去蕭延那里告狀去了,想起早些時候,她憤懣不平,這小丫頭還要去幫自己爭寵不成。
落落眼眉含笑,看著翠翠。蕭延扶起柳青青之后,有些懊惱的回頭看了看落落,看到這個丫頭的目光落到翠翠身上,便開口:“翠翠在太后宮門外徘徊,可是皇后讓她去辦了什么要緊的事情卻忘記通知守衛(wèi)放她進來?我便帶她一起進來了。”
“正是,是臣妾的不是。”
“今日母后這里的茶是什么茶?怎的滿宮的嬪妃賴著不肯走了?”蕭延自顧自的走進去,看著太后,微微點了點頭,算是禮節(jié)。然后坐到剛剛落落的位置上,面不改色的端著落落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小口,“果然不錯。”
柳青青看著他面不改色喝下落落的茶,有些不理解,隨后露出有些輕蔑的笑容,“陛下可是說笑了,太后連一杯茶都不給陛下,害得陛下喝姐姐剩下的。”
“嗯?”蕭延瞇了瞇眼睛。“你們都是照顧朕的你,哪里有什么你的我的。”
隨后,蕭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也罷了,朕喝了皇后半杯茶,那便把今年剛剛上貢的新龍井都賞給皇后吧。”
落落一驚,不知道蕭延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是在眾人面前還是沒有失了禮數(shù),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跪下,“臣妾謝陛下賞賜。”
“嗯,平身。”蕭延點了點頭,“對了,剛剛你宮女手中拿了什么?”
“是臣妾不好,本來今日給兩個妹妹帶了冊封大禮,國庫空虛,沒有冊封大禮的經(jīng)費,臣妾想著拿自己的東西當禮物,也算是做皇后的一份心意,沒想到出了這等子事情。罷了,是臣妾的不是。妹妹們快來看看這禮物,當本宮的一點心意罷了。”落落一段話提醒蕭延今日不可輕舉妄動,她看蕭延的架勢是不忍心她受委屈,她同樣不想看他為難。她知道宮中眼線眾多,即使不是翠翠去求的蕭延,蕭延也是早就知道了發(fā)生了什么。
“翠翠,把禮物拿上來。”
落落從容的打開錦盒,只是兩對耳墜子,卻是材質(zhì)上好的玉,綠幽幽的,鑲嵌的耳鉤是金色的,不知是誰的手藝,用金絲將這玉包裹起來,像是玉長在金枝條上一般。
“金華玉樹?”蕭延吃驚的看著落落,如果他沒有記錯,這是蕭晚的東西。并且,這兩對耳墜子,毫不夸張可以說是蕭晚用命換來的。從前先帝雖然沒有明面上寵愛他們兩,但是無奈后宮中盯著他們的人還是不少。蕭晚被迫去西夏攻打入侵者,西夏人擅用毒術(shù),蕭晚雖然打退了敵人,但是也是身受重傷。先帝便是賞了蕭延這對耳墜子,一來的確是價值不菲,二來顯示自己并沒有很看重這個兒子,即使有了赫赫戰(zhàn)功,也不想給他封官加爵,三來也是提醒蕭晚早日找個合適的女子。蕭晚自然明白先帝的意思,后來,先帝怕蕭晚再出什么意外,為了避人眼目,悄悄的送給了蕭晚七大高手。但是蕭延記得,蕭晚對這對耳墜子卻是看了好久。當時蕭延問蕭晚,這有什么好的,為什么看那么久。蕭晚說,這耳墜子若是送給他的心上人,極為合適。
那個時候,蕭延并沒有理解到他的心上人是誰。他一直都知道落落對蕭晚很熱情,但是蕭晚總是冷冷淡淡的樣子。他便是一直以為自己的哥哥不喜歡那個女孩子。他只是忘記了,蕭晚是那個不善于表達的蕭晚,他只是把深愛埋藏太深,以至于自己都忘記了。當一切習(xí)以為常的時候,失去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突然想起,他冊封落落的時候,蕭晚送給落落的禮物是耳墜子,他當時一心在落落身上,便是忘記去注意到底是怎么樣的耳墜子。現(xiàn)在想起,才明白這,這算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蕭延自然是明白這對耳墜子的重要,他本來不想落落送出去,但是落落按住了正要阻止的他,然后開口,“妹妹們可是不喜歡,這耳墜子聽說得來不易,想來母后也是知道的,妹妹何不當眾試試,也好讓本宮和陛下開開眼。”
落落心里想,今日這個禮物還真是一箭雙雕啊,她本來以為只是告訴自己蕭晚于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沒想到還可以借機告訴太后,她還有蕭晚,哪怕太后想要拋棄她扶持柳家,也要多考慮考慮。
蕭延卻是十分吃驚,他從來都不期待落落徹底放下蕭晚,但是當這一刻來到的時候,他還是覺得自己大概是做了一場夢。
柳青青和柳若湄戴上耳墜子,太后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哪怕她不相信落落是真的有金華玉樹,但是當兩姐妹戴上的時候,太后才知道,原來蕭晚的一顆心在她的身上。她老謀深算,防不勝防卻忘記了防身邊人。
“母后,這禮也送了,本宮今日有些乏力,便是去太醫(yī)院請了太醫(yī)在宮中等著,這...”落落言辭委婉。
“罷了,哀家也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是。”
眾人走出來之后,嬪妃們都有些無精打采,神仙打架她們哪里敢說話,若是說錯了什么他日滿門的性命不保。
但是此時還是恭恭敬敬的給落落和蕭延行禮辭別。
柳青青趾高氣揚的上了那架本來屬于落落的轎子。
柳若湄是個懂事的,不爭不搶,不鬧。反而是太懂事,讓落落稍稍有些頭疼。
落落邊想著兩姐妹截然不同的脾氣性子邊慢悠悠的走在自己回宮的路上。
蕭延見狀,立刻命人將轎子停在落落身邊。
“落落,上來。”
“臣妾謝過陛下,多走動走動也是好的。”
蕭延像是沒有聽到落落的話一樣,一把將她拉到轎里。
彼時,兩人都以為附近沒有其他人。
兩人在眼中只有彼此的時候警覺性總是不夠的,硬是沒有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柳若湄將一切盡收眼底。
此時的轎子內(nèi),卻是好生羞人的畫面,蕭延抱著落落,在她的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落落瞬間羞紅了臉。不多時,蕭延牽著落落下了轎子,“以后,這頂轎子就放在你牡丹宮,你有特赦令,你在后宮之中,隨意使用。”蕭延眉目含笑,想了想,“不過,這轎子里的裝飾都是我喜歡的,改日讓張公公帶人過來重新裝飾一番。”
“不必如此麻煩,國庫空虛,我們浪費不起,你怎么可以沒有轎子。我真的沒事。”落落說話的時候故作平靜,蕭延卻是看到了那個微皺未皺的眉頭。
落落心里還是有些悶悶的,一時不知道如何排解。便是福了福身子然后和宮人們一起走開。
蕭延看著那個背影,內(nèi)心說不出的味道,是他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