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便瞧見一個廢舊的驛站,荒草雜生,似有一種危樓搖搖欲墜之感。
還不等他們走近,倏地,從旁竄出數十人。
個個蒙面持刀,身形不一、穿著一致,將他們圍住之際,卻也沒有立馬動手。
“何事?”容煞玦自是不會驚慌失措,從容不迫地站在玉琴冉身側,環視了一圈。
那些蒙面人也不言語,也不交頭接耳,只作圍困之勢,大抵是在等人來下指令。
玉琴冉還沒來得及拔劍出鞘,也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一個女人,端端的出現在玉琴冉的面前,一手攔住了她的劍,臉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叫人看著不由得心生寒顫:“連姑娘,我家主人有請您過去一敘。”
這女子一身殷紅似血,那一雙寒光入骨般的眸子,就連風中微起的發梢都帶著幾分生人勿近的氣息。
玉琴冉只打量了兩眼,忽地一怔,悄悄的問:“阿玦,他們是不是認錯了人?”
可再一看,容煞玦竟蹙著眉,臉上不僅帶著不可思議,還有前所未見的敵意。
“你們是誰?”容煞玦彼時鎮定下來,將玉琴冉嚴實地護在身后,也開始悄悄的調動周身之術。
那紅衣女子冷笑了一聲,背過身去:“連姑娘不知,你容閣主怎會不知?
你瞞得了一時,豈能瞞得住一世?今日這人,我們勢在必得!”
話音剛落,周遭的人全數出動,刀劍未至,卻是劍氣凝聚一般,將他們二人困在結界之中。
容煞玦遲疑片刻之際,以術相抗,那結界竟紋絲未動。
從神女降下焚苼閣誕生的那一刻起,世間除了焚苼閣,絕不會再有行法術之人,更不會有凡人能對抗焚苼閣眾人。莫非,他們也是焚苼閣出來的?
可若焚苼閣中人心思不軌,行為不軌,神女會第一時間發覺,并及時替換此人。究竟,他們是何人?
正當容煞玦百思不得其解時,那紅衣女竟身入結界之中,將容煞玦身后的玉琴冉一把拉出。
容煞玦遲了一步,沒有追回,撞上結界之際又被那力量撞回跌在地上。
玉琴冉并來不及去細思這些,一離結界便拔劍出鞘,劍指那紅衣女子,但速度不夠快,被她躲過,且反被對方團團圍住,無法突破離去。
“冉兒!”奈何結界之力強大,容煞玦只能以拳捶擊那無形的結界。
“連姑娘,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身世么?”紅衣女子一手而去,結界之中的容煞玦竟被震得暈了過去,倒地不起。
玉琴冉甚至來不及關心他的傷勢,便被紅衣女子的一句話怔住。
的確,這些年來,她只惦記兩件事,一是如何解除契約,二是身世。
何以前閣主只字不提,容煞玦又欲言又止呢?何以這個女人,口口聲聲喚她連姑娘?
“不想。”眼下的局勢,便是玉琴冉想逃,也逃不了。對方若是普通人也就罷了,奈何竟是也有法術的,容煞玦都對付不了,何況是她。
但既然對方開了口,她也不能露底。那毫不猶豫的口氣,那不為所動的目光,倒像是說的真話一般。
但紅衣女子并不驚訝,一手拉著她,便轉眼消失不見,留下容煞玦一人倒在原地。
片刻間,眾人現于一處廳內。
只眨眼間,便從一地轉移到另一個地方,玉琴冉努力的掩飾那臉上的詫異時,抬眼瞧見了坐在上面的面具人。
玄色大氅,金色面具,空明卻冷冰冰的眼神,纖長有力的手指,只一眼,竟呆住了。
雖只隔著幾步的臺階,玉琴冉卻感到一股從內心深處迸發的熟悉之感。那熟悉,仿佛日夜相伴,刻在心間。
但,那莫名的感覺轉眼便消失了。
“初華,你來了。”
那聲音,渾厚溫柔,落在耳邊卻又感覺不到一絲的溫度。
“你們應該知道,我是玉琴冉,并不是你口中的連初華。”玉琴冉并沒有和他對視,甚至可以說,是不敢對視。
“連初華,才是你真正的名字。
春來初入夜,秋華一如故。這是你爹信筆寫下的拙句,便定了‘初華’二字。你還有一個兄長,連習故。”
那句句字字,如刀絞一般,分明是失去的記憶,卻不停地在腦海中撞擊。
她緊握的雙拳已是骨節發白,面上卻還是風平浪靜,毫無波瀾。
“你說的這些,容煞玦也能告訴我。
所以,你今日將我綁來,到底為了什么?”也只是呼吸之間,玉琴冉整個人的狀態完全不同了。
屋子里已只剩下對面的面具人和她,那盤旋在身體周邊無形的氣息,不停的試探,不停的靠近。
“殺你!”突然間,他站起來了,大氅一揮,還未動手,一道白光將玉琴冉團團圍住,只待那人反應過來,人已不見蹤跡。
面具人怒了,不顧一切的追了出去。
玉琴冉再次睜開眸子時,依舊不知身在何處,但此處景色怡人,山水秀麗,倒像是深山之中。
“是你。”之前夢見的那個白衫女子,竟然出手搭救了她。
白衫女子緩緩的轉過身來,輕輕頷首:“那戴面具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見,來歷不明卻身負異能,不得不除。”
可眼下,玉琴冉心中萬千疑惑亂在一處,不知該如何開口。
“怎么?”白衫女子見玉琴冉愣在原地,一言不發卻滿臉疑惑的樣子,溫柔道。
玉琴冉太息一聲,望著她,眼神也愈發憂郁起來:“我究竟是何人,我的家人又是如何為我簽下那契約的?
他為何要殺我,而你又為何要救我呢?”
問題縱有千萬,但見那白衫女子并無意相告的模樣便知,這答案今日是不可能得知了。
“他為何要殺你,我還需要調查。我為何救你,不到坦誠的時機,恕我不能言。
但是關于你的身世,那容氏父子應該再清楚不過。
這香囊你戴上,能掩去你二人的氣息,只要平安抵達下一個焚苼閣所在,他們便暫時不敢輕易靠近。”
白衫女子考慮如此周到,又從那平易近人的語氣中可知,他們應當認識。接過香囊,玉琴冉也只能暫時將疑慮放下,小心翼翼的放入懷中后,勉強扯了個笑容:“多謝姑娘。
不知姑娘可方便告知姓名,否則我也不知該如何稱呼你。”
一眼瞥見玉琴冉眼中的期待,白衫女子也有些不知所措,伸手了去,替她整了整青絲。一轉身,臨走前淡淡道:“你,就叫我海音吧。”
話音剛落,人已消失無影無蹤。彼時,那周遭所有的山林、湖水皆一并如煙云般消散而去,定睛一瞧,這便是與容煞玦分離的驛站處。
“海音,看來她便是天上那唯一的神女了。”玉琴冉見她法術高深,又極具仙子神姿、超凡脫俗,便暗暗念叨了一句。
忽地,腳步聲從身后急促而來,玉琴冉以為是那些人又跟了上來,抬手欲反擊。
手掌未擊中對方,反而被人狠狠的擁入懷中。
“冉兒……”那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語氣,雖明知抱著她的人是容煞玦,可為何第一時間畏懼起來,仿若是周身皆為黑暗侵吞,寒冷至極。
玉琴冉不明所以,猛地將人推開。“容煞玦,你、你自重。”
容煞玦被她推開,不由得遲疑了一番。
自小長在一處,心思又只在她一人身上,這才動作不自覺親昵了一些。但這劫后重逢,分開不到半日,冉兒為何待他陌生了很多?
“冉兒,那劫走你的人不可小覷,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
容煞玦見她驚容未定,也不深究,只趕緊拉著她,不敢懈怠半分。
既然海音神女說了他們要去的地方能暫時護得他們安全,又有神女所賜神物護身,自是不能再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