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將至，戰(zhàn)事也平，文旭城總算恢復(fù)以往的祥和寧靜，迎來了些許的喜慶氣息。

　　白日里，寒冬里似刀的風(fēng)呼嘯耳邊，刮在臉上堪比刀割，異常煎熬。文旭的天氣惡劣，不比恒安。

　　“每次過年的時候最熱鬧，家家戶戶臉上都是笑容……”夙兒身份特殊，故留在安府小住。養(yǎng)病多日，都是閉門不出，也見不到什么人。但這兩日，他們總是忙著打掃、布置，詢問之下才知，原是凡間新的一年要到了。

　　新的一年，夙兒心中從來沒有這個概念。但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倒是體會頗深。可此時，韋師妹臉上溢滿欣喜和期待，想來應(yīng)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日子。

　　“閣主他又出去了？”夙兒并沒有去遐想那所謂的新年會是如何的美好，只是適時地想起項楚之，不知他此時正在做什么。但看其他人皆是各忙各的，卻獨獨不見閣主蹤影，便好奇地問上一句。

　　韋師妹點點頭，手里的活卻是沒耽誤半刻，抬頭時，見夙兒一直望著那門外的方向，不禁笑了笑：“夙兒你可是在等將軍來看你啊？”

　　戲謔之語，卻也惹得她臉頰緋紅，不禁偏頭過去。曾幾何時，她也會被人調(diào)侃，也會害羞了。“我、我是在等他，我想他了，不行么？”片刻間，緋紅退去，與她對視，彼此眼神之間的無畏，也不知該如何理解。

　　韋師妹“噗嗤”一笑，還沒來得及發(fā)話，便聽見急促地敲門聲。

　　因大家都在院子里，那敲門聲清脆的很，傳入耳中之時，皆停下手中的活計，望了過去。何師弟反應(yīng)最快，幾步躍了過去，將門打開。

　　“你是何人？”

　　那來人是一位姑娘，寒冬里裹著一件殷紅的襖子，因外面風(fēng)大，凍得臉色、唇色都慘白的很。但縱然是這般蒼白下，依舊能觀賞那精致的面容，絕不是一般姿色。但這姑娘的眼中，卻飽含凄楚，盡顯絕望。

　　何師弟并未多去欣賞這位姑娘的容顏，只是側(cè)了側(cè)身子，讓她進去，且詢問了一聲。

　　姑娘緩緩而入，總算是緩了一口氣。但，很奇怪，明明剛才在府外時，寒風(fēng)凜冽、瑟瑟發(fā)抖，可剛踏入這府內(nèi)，便頓覺五內(nèi)暖氣橫生，手腳動作也不僵硬了。仔細看時，這府內(nèi)的露天院子里的每一位，皆是輕紗薄衫，不顯寒冷之意。

　　走了幾步，來到眾人面前，竟覺得披著襖子熱得很。“見過諸位，小女子季月軒，到貴閣有事相求。”

　　季月軒，短短的一句話間，不見她有多么深的執(zhí)念、怨念，倒似一顆平常心。

　　安閣主不在，安翊、安翎和師弟、師妹們也不敢擅自做主，正愁不知如何是好時，夙兒站了出來。

　　只見她緩緩地朝季月軒走去，替她解下袍子：“季姑娘，安閣主因有事外出，遂不在府上。

　　但我知姑娘應(yīng)是心中所求甚急，不若也不會來此地了。

　　但不知姑娘是否方便，將你的故事講與我聽?”

　　此刻的夙兒雖并非神女之身，卻亦修煉一身仙氣，她第一眼看見這個姑娘便能感覺到，她的執(zhí)念并不算很重，也就代表了她的所求尚有別的解決方法。

　　夙兒此番話出，除了不明所以的季月軒，其他人皆是明白的。夙兒在他們心目中，仍是那個信使大人的分身，遂應(yīng)是有辦法來替代閣主，完成契約。

　　安翊向其他人使了眼色，便靜悄悄地退了出去，留下他們二人。

　　季月軒沉默了一會，時而抿唇深思，時而抬首去打量這一位看起來和她年紀相仿的姑娘。她也只是聽說過焚苼閣，不了解閣主接待和他人接待會有什么不同之處。但，最終還是心一橫，陪她坐在一起。

　　“好。”一個字說起來容易，決定向她訴說的那個過程，卻又十分的不容易。

　　“我叫夙兒，你也不必緊張，你今日所說，只會你我二人知曉，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我雖不知姑娘所求為何，但我想姑娘所為應(yīng)當不是你自己，對否？”夙兒得見她眼前朦朧，愁思滿面，時而恍惚無神，大抵是失去了親人或是心上人。

　　季月軒只苦笑了一聲，頃刻間便滿眼含淚，強忍不出罷了。“夙兒姑娘，我的確不是為了自己來的。

　　我想，若是可能、若是可以，拿我的命換艷秋的命。”

　　季月軒開口時，仿佛是思慮了很久的結(jié)果，以命換命，這也并非什么先例，若真想達成，自是可以的。

　　但季月軒相貌姣好，運數(shù)應(yīng)當也不差，何以會走到如此地步，愿意以命換命去救那個她口中的“艷秋”呢？

　　“不知這位艷秋，與季姑娘是何關(guān)系，是否故去，故去幾何？”夙兒詢問之時，語氣平常，冷靜、置身事外的那種態(tài)度，在她自己看來，并無不妥。可在季月軒聽來，卻似乎缺了了那么一絲的人情味。

　　當然，她無心去顧及這些，只是輕輕拭去眼角的淚，強顏歡笑：“艷秋是我的雙胞胎妹妹，盡管我們是雙胞胎，卻長得并不一樣，性格喜好也各不相同。我像娘親多一些，艷秋像爹多一些。

　　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非常好。我很疼她，爹也很疼我們。可是……可是……”

　　寒風(fēng)似乎吹不進這焚苼閣里，但卻不知為何，季月軒仍舊是寒從心起，悲從中來。每每想起艷秋，她都無法原諒自己，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

　　季月軒只緊緊地握著拳頭，痛苦、后悔、糾結(jié)和憤怒，在那緊蹙的眉間顯露無疑。

　　顯然，季月軒是疼愛妹妹的。雖不知季艷秋因何緣故離世，但這不該是一個姐姐會為了意外離世的妹妹以命換命的真正緣由。

　　“季姑娘，以命換命即便容易達成，對你父親而言，失去你妹妹的痛苦和失去你的，應(yīng)是一般無二，如此，你也要堅持？”她望向季月軒時，質(zhì)疑、不解，莫非季月軒的運途坎坷，還是她竟寵愛妹妹如此，無視自己的生命？

　　季月軒躲開夙兒的眼神，沉默片刻，并非懊惱、后悔，倒像是在回憶什么。“是，我堅持。”回憶結(jié)束，她回過頭來，望著夙兒，堅定道。

　　“善。但是達成以命換命的條件極其苛刻，故而需要你將此生簡單述與我，我亦須判定一番，以決定你是否有這個資格。不知，季姑娘可介意？”自海音出現(xiàn)開始，海音便逐漸接替她去管理凡間焚苼閣之事，有些許命格縱然可悲，卻也并非毫無轉(zhuǎn)變的希望。亦如眼前的季月軒，在夙兒眼中，她不應(yīng)該做以命換命的決定。

　　夙兒的話，季月軒聽來也能理解一二，她不了解焚苼閣正常的運作步驟，自然也不知簽約的條件其實異常簡單。可如今人已到焚苼閣里，這夙兒的話也不能不去考慮。

　　說或是不說，她總是要做出一個選擇來的。

　　“既然如此，煩請姑娘聽一聽。”內(nèi)心幾多糾結(jié)掙扎過后，季月軒還是給出一個肯定的答復(fù)。

　　夙兒莞爾一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