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召南走的很順利,一路上她看到了不少小團的幽綠色螢火,她感覺只要隨著那螢火前行就能找到林青。那人告訴自己林青很危險,只有自己才能救他。但是走到這兒,她漸漸開始懷疑了,自己僅僅是一介凡人,能布置的了如此地宮的林青怎么可能需要自己去救了?
自己還是來了的原因,怕只是需要一個見他的借口。
前世,真的有嗎?
如果有,她是愛他的嗎?
想著,她已經走了很深了,終于她看見了被幽綠色火焰包圍的林青。他閉目打坐,黑暗中,綠光下,他的周身散發著一種神秘的氣息,仿佛他是在一個她不能觸碰的世界,一直如此,一時令她不敢貿然上前。
這時,一個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凡人?為什么木靈火會為你開路?”
沈召南忙行禮道:“托人之命,前來救助一位故人?!?p> 托人之命,就是擇開自己的情感;故人,這身份最為合適。
一個白發白須的老者穿著一身墨綠色的道袍像是被黑暗吐出來的一樣。沈召南心理雖然閃過一絲膽怯,但是看到有林青在這兒,她還是安了心。
“故人?”
“就是那位打坐之人?!?p> “他的故人,我都熟識?!?p> 沈召南有些失落,白發老者似乎是看著林青長大的,原來他并沒有告訴過別人她的存在。但是既然來了,落荒而逃就不像是沈召南了。她恭恭敬敬地欠身,然后不卑不亢道:“拜見前輩,恕小女子冒昧,敢問前輩是何人?我并未聽他提起過您?!?p> “長老,不要為難她。”一直一言不發的林青此刻已經睜開雙眼,“她,的確是一位故人?!?p> 沈召南終于對上了林青的目光,那么熟悉的目光,在她溫故自己曾經寫下的那些筆記的時候她也一遍遍在腦海里溫故他的目光。吳牽說的對啊,只要說出來就好了。有些心意,傳達到了才不會在心中凝成致命的瘀血。
她朝著林青微微笑道:“我想問,也請你實話實說,我是你認識了多久的故人?”
林青眼里閃過詫異,她就是知道一切的人嗎?
“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p> 白須老人見到林青溫柔的神情,好像一下明白了許多。
“你怎么來了?你回來做什么?”他厲聲斥道,“三小姐被你害死,二公子為你離家出走,大公子用鎮族之寶換你轉世,你還不滿足嗎?”
“真的是我欠木族的嗎?”沈召南振聲道,“這些話我聽過許多遍,在怨念纏身的時候,它們在我腦海里吞噬了我的全部,我的生命,但是我想問大公子,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嗎?”
沒有責問的口氣,也沒有歇斯底里的抱怨,更沒有心虛。沈召南第一次這么痛快的說出來。
林青一直在聽,沈召南原本長得并不像那個潛意識里女子的模樣,所以白須老人也沒有認出來,但是此刻,沈召南看著他的眼神和夢里那個女子的眼神驚人的相似。
“我不能回答,”林青嘆道,“因為我已經忘了?!?p> 原來,是你已經忘了。
沈召南居然有些欣慰,那么于他來說,認識她的過程原本是白紙一張了。
“那就是給不了我回答了?!?p> “我很抱歉。但是,”林青回想起了剛才的夢境,“我相信你。不論記不記得曾經了,我相信現在的你?!?p> 往事不追。
沈召南心中本來扛著的重擔像是突然被這句話卸下來了。她已經不知道從何時起,這些別人的故事,這些她未曾經歷的故事是怎么一步步成為了她的一部分的。她無法同任何人訴說,沒有人會相信,其實她多么希望有人能聽聽她的話,相信她,不過卻告訴她,這些東西并不需要她來背負啊。
沈召南咬著嘴唇,使勁想讓自己不要哭出來,她問道:“那不問過往,現在的我對你來說還是不是……”
“很重要呢?”她的聲音已經輕到她自己似乎都聽不大清了。
如果是沈召南需要青木之魂,你還會給嗎?
“我曾經很想知道,過去發生了什么?!绷智囔o靜道,“那種陌生的感覺很不好。所以我總是在找,總是想要想起來那些事情,無論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我都能接受。我想要自己活得完完全全的是我自己?!?p> “自從接觸到云成雨這個名字后,我總是認為她是你。我總是想要從你身上看出點她的故事。直到看到今日的你,我想,還是算了吧。”林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樂的事情,笑了笑。
“我希望你來看我,就像你初見我一樣,把我當一個迷路還不會騎馬的傻小伙子,而你呢,還是那個青州城最美麗,最瀟灑,獨一無二的沈召南?!?p> 沈召南再也忍不住了,她打顫著的眉頭,她咬紅了的嘴唇,終究還是敗給了淚腺啊。她不由自主地用手背抹著眼睛。
林青虛弱地笑了:“我還在養傷,不能過來幫你了。但是,如果當初我不惜用鎮族之寶給你換個轉世,大概是希望你下一世活得快活自在吧。不料我的出現又使你傷心了?!鄙蛘倌锨瞥隽怂樕惶茫赡茉捳f得太多了,他已經支撐不住了。
“少主,不用再說了。”白須老人趕忙過去扶住他。
“謝謝。”沈召南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靠近林青,木靈火紛紛讓道。她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的神情,甜甜地笑道:“我很快樂,無論你出現之前,還是出現之后?!?p> 林青見她忽然念起了一個古老的木族咒語,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咒語。長長的睫毛上凝著的淚珠越來越多,但是她的嘴角卻是在笑的。
木靈火開始朝她匯聚,被螢火照耀著的沈召南如同幽夜中的精靈,她體魄內的青木之魂開始顯出了形體。木靈火紛紛化形向青木之魂跪拜。
青木之魂的力量越來越強大,沈召南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要將自己靈魂都扯碎的力量,但是她必須堅持住。
她臉色變色蒼白,汗珠在木靈火的光輝下閃耀著一種神秘的綠色光澤。
“你做什么?”林青震驚道。
“不用擔心我,”沈召南斷斷續續道,“再等等,等等……“
青木之魂形體開始化散,沈召南體內綠光開始流溢,她指尖上開始沁出綠色的晶粒。
“快停下來,我不用!”
沈召南已然聽不見了,她念咒的聲音越來越弱。
在木靈火的層層包圍下,傷勢還未恢復的林青根本無法靠近她!
“長老,快去報信,說有人闖地宮!”
黑暗中,他不屑地看著這一切,輕輕吐出了兩個字“孽緣”,聽見趕來的腳步聲后,如幽靈般立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