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張丘正在院子里練功。
作為一名四階武者,他每天必須花一個時辰的時間用在對筋骨的錘煉上。
武者修煉筋骨,修者修煉體內真氣,靈者則修煉腦中的意識。
武者的武力值可以量化,比如四階武者必須能將四千八百斤的重物舉過頭頂。
這也就是四頭牛的重量。
而后兩重境界的修煉,則更多的是靠煉材的品質和修煉者自身的悟性了。
兩只鐵砣在張丘的手里輕松旋轉起落,如同耍繡球一般。
張丘攥著鐵砣的環柄,打了一套他獨創的拳法,每揮一拳,附近的樹葉搖曳不止,每踏出一腳,大地似乎都在震顫。
一套拳打完,張丘面色紅潤,渾身大汗淋漓,衣服都濕透了,整個人仿佛剛剛從水中撈起一般。
這是中階武者修煉后才會有的現象,高階武者則不同,從外表上跟本看不出來有什么變化。
張丘在松樹下的石桌前坐定,一青衣小仆旋即端上茶水。
他遲遲沒動那杯茶,因為對自己剛才的表現并不滿意。
最近他的心比較亂,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真的和紫鷹幫公開叫板,那將是場生死之戰,結局誰也無法預料。
祁明到院子里來找張丘,他欲將李忠約他今晚去李氏祠堂的事情告訴對方,聽聽對方的意見。
其實他是想讓張堂主知道自己的想法并不是不可行,至少老鴨灣的李忠就支持,李忠的支持意味著有上千人的支持!
“這是好事,有了他們的支持,拿下碼頭我們更有把握了。”
“不過,李忠希望巢海幫能派一個地位高的人參加會面。”祁明懇求地看著張堂主。
張丘端起茶盞,用蓋子刮了刮了浮沫,并沒有喝,正要開口一名手下急匆匆地跑過來,對張堂主附耳嘀咕了一句。
張堂主徒然色變。
祁明正納悶,張堂主發問道:“祁兄弟,你知道柳兄弟去哪里了嗎?他昨晚偷偷跑出去至今沒回來!”
祁明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木然搖頭,他并不了解這個殘腿的末流武者。
“這里待不得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個拳腳鋼猛的魁梧男人有著細膩謹慎的心思,他當即決定所有人立刻離開,前往巢海幫在嫣蘭城里的另一個隱蔽的堂口。
他擔心柳瘸子可能落入了紫鷹幫的手里。
……
“翠芳樓”是平民區里的一個妓館,是那些窮人平民尋歡作樂的場所。
在嫣蘭城內,它和“觀雨樓”齊名,不過后者高級,是富商巨賈、達官貴人的樂園。
柳瘸子在那里有一個相好,叫敏珠,他搞到的錢都花在了這個女人的身上。
在巢海幫的堂口被禁足了幾日,柳瘸子實在是忍不住了,夜里偷偷翻墻出去,直奔翠芳樓。
他不相信自己的運氣那么差,就和相好幽會一下就會碰見紫鷹幫的人。
“就一個時辰,完事就走,絕不過夜!”柳瘸子去之前這樣想。
但他哪里知道,紫鷹幫藍鳥堂的崔五爺早已在翠芳樓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他:泥鰍禁不住拷打,供出了這條線索。
柳瘸子剛進房間,連相好的面都沒見著就被人一拳打暈了。
被人用冷水噴醒過來時,他最先看見了兩個血肉模糊的人----癩頭和泥鰍,心里頓時什么都明白了。
“柳瘸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是活膩歪了,竟然敢跟紫鷹幫過不去?”一個碼頭的監工走上前陰笑著問。
柳瘸子被綁在一根柱子上,手腕被鐵鏈箍死了,稍微用力,就是一股鉆心的痛。
“奶奶的,疼死爺爺啦,我又沒和紫鷹幫作對,你們抓我干鳥呀?”柳瘸子抱著僥幸,企圖蒙混過關。
“還狡辯,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是這條腿吧?”那監工說著對著柳瘸子的殘腿狠狠地踹了一腳。
柳瘸子痛苦地哀嚎,但就是不承認自己加入巢海幫對付紫鷹幫的事,因為他知道那會死得更難看。
“那個絡腮胡子死得好,老子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喝光他的血!”柳瘸子企圖將豹爺的死轉化為個人的仇恨。
“你這幾天是不是和那個少年在一起?還有那天和你在一起的那幫人是什么來路?”監工的腳踩在柳瘸子受傷的那條腿上碾來碾去。
“狗娘養的……”柳瘸子疼得嗷嗷直叫喚。
這凄慘的聲音讓泥鰍和癩頭瑟瑟發抖起來,忍不住出言勸說,祈求他們的老大快快“招了”。
“你們兩個小畜生,竟然敢出賣老子,虧老子平日里對你們那么好!”柳瘸子瞪著那兩人,牙齒咬得咯吱響,其實他是在轉移腿部的疼痛。
“老大……疼呀……我們還不……想死!”泥鰍結結巴巴地說。
癩頭嘆了口氣,泥鰍說出他的心里話,但他又覺得有些對不住自己的老大。
“死瘸子,你老實交代了還可以領十枚銀幣的獎賞,如果頑抗到底的話,我們有得是辦法讓你痛不欲生!”
那監工和另一名同伙相視而笑,那笑聲仿佛來自地獄,聽得人心里發怵。
柳瘸子最討厭別人叫自己瘸子,這是一種極大的侮辱,對于一個曾經的武者而言。
曾經的尊嚴與榮耀,讓柳瘸子決心死扛到底,他憎恨碼頭上的監工,憎恨紫鷹幫!
他朝身邊那監工臉上吐了口唾沫。
那監工立時發飆,用那細蛇鞭子對柳瘸子一頓狂抽,直至衣衫破裂,皮開肉綻,血流不止。
泥鰍和癩頭也遭到了另一名監工的毒鞭,哀嚎不已。
這時房間的門被推開來,那兩名正施暴的監工停了下來,畢恭畢敬地站立著叫了聲“五爺”。
崔五爺繞著柳瘸子看了看,突然笑了:“想不到呀,這樣一個下流貨還蠻講義氣嘛!真是讓我開了眼,不愧是在邊軍當過差的!可惜你這腿……”
柳瘸子知道對方是準備拐彎抹角地羞辱自己,索性閉上眼。
“該不是逃跑時被長官打折的吧?”
崔五爺笑了,所有人都笑了,那笑聲刺耳,直擊一名武者邊軍的自尊心,那里深藏著曾經的榮耀。
“崔麻子,你放屁,老子是在戰場殺敵受的傷!你羞辱天晟國的士兵,不得好死!”柳瘸子忍不住了,破口大罵。
“死瘸子,得了吧,”崔五爺倒是不惱火別人叫自己麻子,依舊“和顏悅色”地道,“別再裝了,一個一心想著去翠芳樓會婊子的骯臟貨充什么英雄好漢,難不成你真的不怕死?行呀,我今天倒是要見識見識嘞!”
崔五爺說完沖手下使了個眼色,對方會意,立時退了出去。
崔五爺緩步來到邊上的茶幾前坐下,翹起腿喝著茶。
不多時,兩個人抬著一把刀口程亮的青銅鍘刀進入房間。
“把那個死瘸子按進去,從腳到頭,給老子一寸一寸地鍘!”
崔五爺的聲音陰冷至極,柳瘸子渾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