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姑太久沒有這么放縱了,二年多來,日子過得太沉重,這難民村的廢人大多是她父親當年的手下,她實在割舍不了!此時奉娘的狂熱,擊散了她內心積壓許久的苦悶……
轉累了,真的轉累了,她們躺在長板凳上,仍在格格大笑,客廳的其它人以為發生了什么,投來唏噓詫異的目光。而她們全然把這里當成了私人空間,真的壓抑太久了!
吳長老心中又欣慰又后擔心。他擔心官府又找麻煩,擔心紅姑知道其它孩子的真實身份后翻臉。
吳長老清了清嗓子,走過來和藹地說:“孩子們,走,吳伯請大家吃洪都名菜‘藜蒿紅燒肉’。就在前面不遠的鄱陽之家,做得特別好?!?p> 聽到吳長老要請客,紅姑條件反射似地翻身起來,不要說藜蒿紅燒肉,就是丁點肉腥味都少有沾邊,還是幾天前在過大年時還殘存著肉香的記憶。
奉娘也站起來了,多年前她隨父來洪曾有吃過這道菜的,真的很好吃,香甜不膩,就連女孩子也可吃下一大盤。
看著紅姑與奉娘對這道菜產生的強烈反應,阿玉覺得不可思議,這就是傳說中的望梅止渴的奇效?不信,你看,她們聊起這道菜,還時不時地吞淹著口水。
“吳長老,這紅燒肉真的那么好吃?”汪兒也覺好奇,按說,他也吃邊天下美食了,可就是沒有吃過什么藜蒿紅燒肉!
“嗯,第一次吃,會讓你今生忘不了。”吳長老神秘一笑。
“有這么神奇?”汪兒也情不自?地舔了一下嘴唇,口水也莫名其妙地涌上來,不得不在想象中偷偷吞了一口。
吳長老看看汪兒阿玉還有伯鳳,他們沒有吃過,胃口已被吊得沖天高掛,仍在講解了這道菜的由來,似乎要證明它不但是名菜而且要證明它的歷史文化。
相傳唐朝末年,楊救貧南下興國,路過鄱陽時大病一場。因為那里湖光山色,十分美麗,出于對風水龍脈的專業愛好,楊半仙順勢住了下來。他沒有去客棧,而是住在一戶貧農家里,住了很久。這農民夫婦對楊半仙很是客氣,照顧得特別周到。
雖然楊半仙也付銀子,不過,鄉下的農村能有什么,也就是雞鴨鵝,久而久之做不出什么新花樣來了。一天晚上,楊救貧看著主婦在噔噔地切著豬食,他拿來一看,不是薯苗,也不是青菜,而是一種草,放在嘴里嚼了嚼,甘甜清香。
楊半仙就問:“你們的豬都是天天喂這個?”
主婦笑著說:“是??!這是鄱陽湖里的草,豬特愛吃,也省得我們種青菜喂它了!”
楊半仙驚訝地問:“湖里有很多這樣的草?”
主婦也不知他什么意思,耐著性子說:“很多!到處都是!這草長在水里,割過后,又會長出來的,我們叫它為水性柳?!?p> 楊半仙一拍手,大聲叫道:“這是上天贈與你們的寶啊!”
主婦不明所以,用看瘋子的眼神,看了看半仙,搖了搖頭。楊救貧見她不信,于是親手拾起一束水性柳,看看籃子里還有一片豬肉,做出一道菜,給主婦嘗了一下,清香不膩,滿口余香。主婦端著這盤菜,找老爺嘗,找孩子們嘗,都覺得味道好,要楊半仙賜個菜名。楊救貧想想也是,總不能叫水性柳豬肉吧,于是想了一個名字“藜蒿紅燒肉”。
“哦,原來這藜蒿紅燒肉還有這么一曲典故啊!為什么登不上大雅之堂呢?”汪兒問。
阿玉伯鳳在笑他,他也不知為什么被笑話。汪兒看了看奉娘,又看了看紅姑,尋求答案。
奉娘忍著笑說:“因為藜蒿真名叫水性柳??!楊柳的柳!”
汪兒終于明白了,哈哈大笑:“這是草,與水性楊花沾了那門子邊?。“Γ∵@都是聯想式避諱給害的!呵呵,我說怎么沒有吃過呢!”
汪兒話剛一說完,覺得不妥,但吐出的口水,收不回來了。
紅姑低聲問奉娘:“他是什么人?聽長老說是武圣人嚴潔的高徒,可是聽剛才他說話又不象是江湖人士,更像是宮廷貴族!”
“這,在房間里,那位伯鳳告訴我,這汪兒就是前朝末帝呢!呵呵,前朝末帝與當朝仇家女兒在一塊,這算什么事?”奉娘不屑地說。
“啊,這就是曾經拼死保護的末帝!”紅姑像是神經過敏驚呼。
她這一叫可讓大家聽到了,汪兒自然聞見。他默默地跟著長老,此時心里特別難過……
“一個女人,瞎咧咧什么呢?皇帝就不可過正常人的生活嗎?何況他現在不是皇帝了,而只是蕓蕓眾生的一員。”伯鳳瞅了一下紅姑,臉上流露出討厭的神情。
“你牛氣什么啊?還沒轉正呢,就當起家來了?”
紅姑本來就有一肚子的怨氣,她當然知道伯鳳是早有欽點當朝皇孫殿下的媳婦,所以頂牛挖苦道。
伯鳳更加生氣:“你什么意思呢?小鳳壓根就沒把那事放在心上!我更喜歡做個普普通通的百姓,過過正常人的生活!”
“切!講得好聽,我看你是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吧!你那么善良,到難民村去過段日子給我看看!”紅姑見這小丫頭騙子伶牙利齒,火氣就更大了。
“難民村是正常的百姓生活嗎?那是難民住的地方,什么腦子?”伯鳳毫不相讓。
“正常的百姓好不了多少,無非是多條胳膊多條腳而已,你打開眼睛看看,老百姓過的什么日子?苛捐雜稅,魚肉鄉民,我看大元的好日子也長不了!”紅姑氣憤地說。
“阿玉剛有與我講,難民村是過得苦,我理解啊。但你不能把氣撒到我頭上。伯顏的女兒就注定要為前輩背罪頂雷嗎?”伯鳳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她不能理解為什么一把年紀的成人還沒有才十幾歲的汪兒想得開,看得開。
吳長老只能勸架,不能站邊??墒窃絼?,她們嘈得越兇。一邊是怨氣,一邊是負氣,各不相讓,互不理解。
汪兒終于張口說話了:“忘了前朝,活好當下,大家和睦相處,日子就會快活!”
紅姑覺得,他的話說了也像沒說,不如不說。于是她白了一眼汪兒:“你這什么話?難民村的樣子,你不是沒見到,讓人怎么心平氣和的過日子?”
“那朝那代沒有難民?只是難民形式不同而已。如果可以,我愿留下來,為難民村的人贖罪!”汪兒說的不是大話,而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他真的想留下來,為崖山難民做點事,愿給他們送終,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你這混帳東西,枉費死了那么多忠魂英烈,你卻這么輕松地放下,沒有了遠方只有可恥的茍且!奉娘!我們走吧!永遠不想看到他!一個沒血性,一個沒骨氣的小男人!”紅姑傷心地罵道,強行拉著奉娘走了。
汪兒看著她們離開的背影,淚水終于忍不住,汪汪的往下流。他嘆息歷史的車輪過于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