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漣,阿漣……”她喃喃開口。
蘇逢頓了半晌,便如同靜止了一般。可片刻之后,她卻猛地腳下一動,竟是要試圖穿過火墻、沖到那地牢之中!
正是千鈞一發之時,蘇逢腰上忽地一緊,將她拉向身后,正是她發力相反的方向,蘇逢只覺得腰上一疼,便是像要割斷一般。
再一回神,她卻已經站在屋頂之上,還未來得及回頭,便覺得有一人攬著自己飛身下了屋頂。蘇逢腦子空白,下意識地朝著自己腰間一摸,手上一疼,卻是割破了一道口子。
銀華弦。
蘇逢心頭猛地一震,剛一落地,便回身抱住了身后那人。
蘇逢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那人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
他扈允漣怎么可能死得那么早?但凡是替他看過相摸過骨的先生都說,他是要長命百歲的人物。
那日他同蘇逢分開之后,尋了柳行香不少時間,卻也如同蘇逢一般,不見他的影子。正想返回同蘇逢匯合之時,卻不巧撞上了洗血門的人馬。
洗血門門人雖不多,那日馥嫣紅帶去了的更是少得很,不過是寥寥十數人,不過無奈卻個個都是好手,加上馥嫣紅又同老鬼聯手,當真是一場苦戰。
他的銀華弦一個不慎便被打斷,強撐了半個時辰,心知再這么硬碰硬下去他恐怕便真要交代在這里了,偏生蘇逢那時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幫不了他。他當下便是腦子一轉,露了個空門故意給人打了一掌,隨后便裝作重傷倒地不起,想要趁著眾人不防之時搶占時機遁走。可誰知馥嫣紅當真謹慎,一近他的身便使出金針將他的帶脈封得整整齊齊。
他當時便是有苦說不出,心中大呼后悔,沒想到竟是自己挖了個陷阱讓自己跳了下去。不過所幸是老鬼阻住了馥嫣紅想要當場殺死他的念頭,便就這么被他們連夜帶回了揚州。
而今早剛剛回了洗血門,也不出蘇逢所料,他的確是被關在后院的那個地牢之中。在那地牢中待了一天,愁眉不展地想著怎么才能逃得出去。到了傍晚時分,便聽到院中有打斗的聲音,并且越來越盛。過得不久,便見到數個白衣人齊齊下了地牢將他放了出來,還拔了他脈上封著的金針。他還沒鬧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那些白衣人卻又忽然不見了蹤影,他從地牢上來之后,便發現洗血門人全數被殺,而宅子也燒了起來。
他當時便立即跑出了宅子,正跑了沒多遠,卻聽見數聲大喊,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他越發覺得那喊叫之人便就是蘇逢,待他躍上房頂找尋之時,正巧見到她要沖進地牢,當下便是手腕一動,放出銀弦,將蘇逢拉了回來。
扈允漣輕輕拍著蘇逢的背,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真是個傻姑娘。
明明見到那是火海,卻怎么還是巴巴地往里跳呢?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蘇逢的情形來。
那是半年之前。
那日他剛剛從山西回到揚州,他還記得那次的單子是山西荊玉堂的堂主龍荊玉,那龍荊玉江湖人稱“斷魂絕命手”,手上功夫強的很,一套“翻花掌”使的是爐火純青,倘若要是空手過招,他絕不能全身而退。所幸他的銀華弦正是龍荊玉武功的克星,縱是如此,他解決那龍荊玉還是費了一番功夫。
那單子時間本來就緊,他回來的時候都是緊趕慢趕,當他好不容易趕回揚州之后,便是確確實實的身心俱疲,只盼能好好睡上一覺。
所以當他剛洗漱完想要休息,而三爺忽然命人將他叫去議事的時候,他心中當真是罵了千萬遍的。而當他在議事廳門口等候之時,卻發現周圍的門人都在竊竊私語。
“你知道么?聽說三爺找到那人了……”
“得罪了咱們洗血門,哪有好果子吃?”
“閩南良玉莊的丘雁城那單,聽說一招都沒來得及發就被那人一刀封喉。”
“還有丹霞派的裘掌門,馥先生到的時候尸體都臭了。”
“飛虎鏢局的白總鏢頭死得才慘,一臉的銅錢都看不清面貌。”
“武功再厲害還不是被三爺捉著了?”
“不懂規矩,怕是連死字怎么寫都不知道……”
倒是聽得扈允漣好奇心起。
那良玉莊的丘雁城、丹霞派的裘英華、飛虎鏢局的白魯,在江湖上都是有些名氣的人物,武功也不差。正想去問問是個什么情況的時候,他邊上忽然走來一個小姑娘。
這個小姑娘眼睛彎彎,眼尾帶顆小痣,長得嬌俏可愛、討人喜歡。
彼時她正手捧一包糖漬藕片正津津有味地吃著。見到扈允漣望向她,她卻沖他一笑,將手里紙包向他一伸。
“吃不吃?”
扈允漣一愣,笑著搖了搖頭。
“你是新來的?我沒見過你。”扈允漣道。
“我也沒見過你啊。”那姑娘頂他一句。
扈允漣懶懶一笑,覺得這個小姑娘倒是有趣得很。
“你知道他們說的是誰么?”扈允漣問道。
“知道啊,不就是那個最近連搶洗血門三個單子的那人么。”姑娘嘴里塞滿了藕片,口齒不清地說道。
“哦?怎么搶法?”扈允漣來了興趣,居然有人觸洗血門的霉頭?
“不就是在洗血門接了單子之后,搶在洗血門前先把人給殺了么,還能怎么搶法?”姑娘白他一眼。
“丘雁城、裘英華、白魯?”扈允漣挑眉。
她點點頭。
“既然要搶,那就該搶些燙手的,這幾個人武功雖然不差,但也算不得什么厲害的人物。”扈允漣不以為然。
這時那姑娘卻是意味深長地斜睨了他一眼:“衡山派的穆之華算不算?”
衡山穆之華,是當今衡山派掌門章之赫的師兄,雖不是掌門,但是武功卻比身為掌門的章之赫強得多,一手“雁字轉圜十三劍”使得出神入化,但由于品行不正、行止不端,是以前任掌門才將掌門之位傳給了他的師弟章之赫。
這人倒是個一流的好手。
“倘若是穆之華,那便算他有些本事了。”扈允漣道。
“才只是‘有些本事’而已?”姑娘卻是有些不服氣的樣子。
扈允漣此時卻是一笑,“難不成那人已經殺了穆之華?你怎么知道?”
姑娘也是一笑:“我若是不知道,那便沒人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