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來還有實驗品自己上門來的，真是稀奇。”
身后的男子故意裝出驚訝的語氣。
葉離緩緩轉過身來，右手在背后偷偷摸向桌子上的一支筆。
這是一支圣國產出的魂筆，使用者灌輸圣魂進入筆中，筆尖可以在紙張上留下清晰墨跡，且常規方法無法抹去。
當然，這些事情葉離并不清楚，他只見過天南郡教堂里的羽毛筆和毛筆。
葉離只知道，這支筆的筆尖足夠鋒利，可以輕易破開皮膚。
葉離此時正對著身后的男人。
黑袍，高瘦，沙啞如破鼓的聲線。
他，就是大廳中的黑衣人頭子。
“小子，右手。”
黑衣人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葉離一驚，剛剛碰到筆的右手一頓。
心念電轉之間，葉離還是暫時放棄了反抗的念頭。
對方已經發現了他，那他的掙扎就顯得很無力了。
葉離將雙手垂放在身側，微微抬頭，看著黑衣人的臉。
黑衣人的臉上蒙著面罩，葉離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葉離依舊感覺到，他此時也在盯著自己看。
沉默半晌。
“小子，你膽子很大。”
黑衣人打破沉默。
“膽子大的人要么活的很爽，”
“要么死的很慘。”
“本座不知道你為什么溜進來，也不知道你怎么溜進來的。”
“本座也沒有興趣了解。”
右手一抬，依舊是那只蒼白枯瘦的手。
“把他綁上去。”
話音剛落，剛才出去的一男一女兩個黑衣人進來，要將葉離架上臺。
葉離并沒有反抗，反而顯得出奇的平靜、鎮定。
兩人目光中露出一絲詫異，甚至男人手中的鎮靜劑都被他重新塞回兜里。
二人把葉離架到滿是血漬的臺子上。
干涸發黑的血液，混雜著些許猩紅的鮮血，把臺上鋪著的黑布染出了一種詭異的顏色。
葉離平躺在上面，手腳和腰部被綁帶固定住，呈大字型。
黑衣人頭子漫步走到臺邊。
他低頭俯視葉離。
“希望你的膽子，能幫你活下來。”
說罷，便要轉身離去。
葉離平靜得可怕，盯著黑衣人，一字一句念道：
“你們這幫人，天地不容。”
黑衣人腳步一頓。
一聲嗤笑，腳步聲漸漸消失。
………
葉離平躺在冰涼的長臺上。
心里說不上萬念俱灰。
更多的，是賭輸之后的難受和無奈。
他從來沒有對自己的選擇產生過一絲后悔。
以黑衣人的警惕，就算葉離可以逃出這間屋子，也不一定能逃得掉他們的追捕。
這幫人一定會全力追捕，防止葉離到城里通風報信。
葉離不禁長嘆一聲。
此時，那個黑衣男子走來，手上握著一個裝滿透明液體的針管。
扒開葉離左手臂上的衣服，找準了位置，干凈利落地扎了下去。
沒過多久，葉離漸漸感覺到自己的左半身沒有了知覺，無法控制。
很快，右半邊也徹底沒了知覺。
葉離現在能動的，只有臉部了。
待葉離完全麻醉之后，黑衣男人再次來到葉離身邊，手里同樣握著針管。
這次，裝著猩紅色的令人心悸的液體。
“實驗體197號”
“天地會與你同在”
葉離根本無力反抗，連頭都無法轉動，只能盡力用眼角的余光，死死地盯著針管中的液體，一點一點的減少。
最后，一管翻騰流轉的猩紅液體，全部注射到了葉離體內。
…………
“呼吸均勻有力”
“脈搏快速跳動，但仍在正常范圍內”
“體表略微發紅”
“無過激肢體反應”
兩分鐘后，兩個黑衣人像是發現了教皇遺產一樣，兩眼發光地盯著葉離看。
之前的實驗體，最多撐不過一分鐘，就會陷入發狂狀態，然后在五分鐘時死亡。
但是這個小男孩，大大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直到第二分鐘，一切都還是順利進行，二人心中不禁多了一絲期盼。
…………
猩紅藥劑，也就是所謂的“天地圣水”，本質上是一種超高強度的能量補劑，但是又與真氣、圣魂不兼容，兩者相碰會產生可怕后果。
然而，高強度的能量卻可以拓寬經脈，開拓識海，對修煉啟蒙大有裨益。
另一方面，能量過剩也會對人體造成無法逆轉的巨大傷害。
少量過剩能量會以熱能形式散失，而過量的能量會灼燒經脈，甚至還會與剛剛產生的真氣劇烈碰撞。
所以，黑衣人網羅沒有修為、沒有圣靈根的小男孩，作為實驗對象，來對圣水進行進一步的改良。
實際上，天地圣水只是理論上可行。
無論能量強度稀釋得多么低，只要刺激丹田產生了一絲真氣，就會與能量發生對碰，到時候神鬼莫救。
或者可以找個完全隔絕真氣的地方使用，但是大陸上根本沒有這種地方。
此時的葉離，按理來說，應該已經能量爆體而亡。
但是他的經脈比較特殊，完全堵塞。
能量在他的經脈里橫沖直撞，不停地在疏通經絡，卻又沒有產生真氣。
除此之外，天地圣水為了降低使用者暴走程度，特意加入麻醉和致幻成分。
所以，葉離的思維此時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
…………
睜開雙眼。
勁松環繞，蒼綠遍野。
碧空如洗，萬里無云。
綠與藍一線分割，抽離，蔚藍懸浮在天空之上，蒼綠沉淀在大地之中。
一石板小路，蜿蜒曲折，穿林而過，盡頭消弭于山林之中。
葉離漫步于小路之上。
林間散有微霧，往深處走，霧氣愈發濃烈，竟飄飄乎若仙境。
不知幾何，霧鎖山林而不散，仰頭而不見天日，唯青松、石路爾。
葉離一路向前，忽聞林間傳來流水之聲。
心生疑惑，葉離離開道路，往水聲源頭走去。
濕潤的土壤，粘在葉離的鞋履上。
霧氣凝結成露珠，滴落在葉離的衣裳。
從林間穿過，葉離一步步走向水聲源頭。
水流聲愈發清晰，令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愉。
走過一片松林，眼前的霧氣突然開始變幻，逐漸變得稀薄，最后消散。
葉離停下了腳步。
他面前，站著一位高大的人，正背對著他。
這道背影偉岸之極，威嚴之至，配上那件雍容華貴的白袍，讓葉離心神一震。
此人雙手背后，白袍遮住了他的后腦。
他的面前，是懸崖。
懸崖外，是漫天的白霧。
隱天蔽日，只能依稀辨認出近處的山體。
流水的聲音，從那片濃密的霧中傳來。
……
“你，”
一道低沉而富有威嚴的聲音響起，
“終于來了。”
葉離一愣，道：
“您是？”
眼前白衣男子緩緩轉過身來，白色兜帽從前到后層層消散，散發出陣陣白光，露出了里面的臉龐。
一頭白發一絲不茍地披散在肩上，發梢修建得極為齊整，露出了一對細長的尖頂耳朵。
頭戴一頂銀白色皇冠，不知道由何種金屬制成，散發著雍容華貴的獨特光華，卻又不過分張揚。
膚色白皙，遠比葉離見過的所有修女都要白很多。
長相俊美，渾然天成，又沒有一絲皺紋，仿若二三十歲的俊俏公子，卻又有執掌天下的帝王氣質。
威嚴，從容，尊貴，神圣，……
葉離找不到一個確切的形容詞，去描述他此時對眼前男子的觀感。
男子面無表情，平淡地注視著葉離的雙眸。
一雙詭秘的白瞳，毫無感情，像是歷經世間所有滄桑，再也激不起一絲情感。
“孤，乃威爾·多契蘭特，”
“你可以稱孤為：”
“精靈王”
葉離啞口無言，渾身顫栗，想開口說話，卻又說不出來。
說出來了，又不知道說什么。
語無倫次，不知所措。
葉離分明記得，教史上銘刻的十七位主教中，大名鼎鼎的第二主教，正是威爾·多契蘭特！
“您…”
“我…”
葉離頓時組織不起語言，甚至連呼吸都變得遲緩。
威爾又轉過身去。
頓時，葉離感覺到壓力莫名其妙少了大半。
“您……不是第二主教大人嗎？”
“可是……您不是已經……”
葉離終于湊出了一句半話。
然而，威爾卻在自說自話：
“近五十年來，你是多契蘭特家唯一誕成的子嗣。”
“近五千年來，你是多契蘭特家最晚接受傳承的子嗣。”
“近千萬年來，你是唯一一個，接受傳承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