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如愿的看到了他面具后的面容,只是看到那一刻,她又后悔了……
那人白如脂玉的肌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水墨般的眉毛斜飛入鬢,一雙狹長鳳眸如同細筆慢慢描繪出來的一樣,高挺的鼻子,絳紅的薄唇,他的面容仿佛像萬里冰川融化的積水混合著她的回憶湍急的流了過來,浪花沖的她猝不及防。
她莫名想到了那戲文里描寫男子的話:“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冰凍的心開始熱烈地跳動起來。
“景……景……景琰……?”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杏眸睜得大大的,帶著驚喜與不可置信。
老夫子拉著靈兒瞬間跪在一旁,嘴里說著:“草民,有眼不識泰山,拜見永安王,永安王妃。”
被拉著一起跪著的靈兒有一瞬間的疑惑,立馬反應過來:“拜見永安王,永安王妃。”
景琰將手中的面具放在桌子上,將旁邊呆愣的宋遲晚一把拉入懷中,道:“這段時間感謝你們對王妃的照顧,我會派人過來重賞。”
“是……是……照顧王妃是草民理所應當的。”老夫子怎么會不知道景琰?景琰表面上暴戾乖張,行事毫無章法,但是卻做了很多很多有利于老百姓的事情,在坊間皇帝的幾個子女中,景琰的爭議最大。而且他之前就聽到一些些風聲,說永安王妃失蹤……這樣看來如明便是那個出逃的王妃了。
旁邊的靈兒埋著頭,一臉懵逼,這……如明哥哥變王妃?哥哥變姐姐?
“玩夠了,我們也該走了。”景琰將懷里的人一把抱起,朝大門外走去。
宋遲晚徹底反應過來后,安安靜靜窩在他懷里動都不敢動,她怕他會不會殺了她,她無緣無故離開了那么久,他會不會生氣……
她早該猜到,自喝了那壇桃花釀看到自己和他……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扶蘇公子便是景琰。
“你……生氣嗎?”她小心翼翼的瞟著他。
“很生氣,”他的話,讓她心猛地一跳,隨后又聽見他說,“但是,你是我的王妃,我就不會生氣。”
宋遲晚和景琰一起回了京城,一路上她都有點心驚膽顫,不過景琰一副無所當然的樣子,讓她一下子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好安安靜靜的呆著,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不動就不動,免得一不小心點著了景琰,她的結果可能就是曝尸荒野。
“生辰快樂。”馬車上坐在對面的人忽然道。
“……謝謝”她偷偷看著他,心臟不可抑制地跳動了起來。
喜歡他嗎?是喜歡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喜歡上的他,或許成親那天晚上就喜歡上了吧。
但是像他這樣權傾朝野的人,會看上她嗎?
幾天的路途波折后,宋遲晚和景琰回到了永安王府,一下車等待已久的小秦氏就沖了上來摟住她:“我的囡囡,這么久你到底跑去哪里了?”
宋遲晚看到了站在門口頭上多了好幾撇白發的宋重行,眼眶一熱,溫熱的淚水便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對不起,額娘,對不對,爹爹……是女兒不孝”
小秦氏拉著她看了好久,說了好久的話,她心疼的看著宋遲晚,她女兒這一年多在外面受苦了。
到天黑,宋重行才帶著哭哭啼啼的小秦氏回去。
“小姐……”小采穿著鵝黃色的衣衫,挺著大肚子慢慢地走進了屋,她眼眶紅紅的,似乎哭了很久。
“小采!”宋遲晚上去攙扶住她,讓她坐下。
“我和卻塵成親了,這是我們的孩子。”小采說著手撫上了肚子,“王媽前兩月請辭回鄉下了,她行動不方便王爺派馬車送她回去。小姐……你外面還好嗎?有沒有吃飽?有沒有穿暖?”
宋遲晚拼命地點頭,淚水如同雨點般落下,哽咽道:“我很好,你們沒事就好,最重要的是,你啊,終于和卻塵在一起了,以后要好好的,要是缺什么東西就和我說。”
“小姐……”小采摟住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夜涼如水,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她收到了很多封信,有宋熹臣的,有林翹的,有白御然的,有宋若水的,還有王媽的
大哥的信里說他在西域遇到了一個女子,并且和她相知相愛,已經成親了,他在西域處理事務怕一輩子都不能回來了,他祝宋遲晚和景琰幸福,要一直相信景琰。
林翹說,她在那邊生活的很好,林大人又重新干出了一番事業,有一個書生追求她,不嫌棄她是和離過的人,那個書生對她很好,她也在慢慢的接受他,她很感謝宋遲晚對她的幫助。
白御然說他去南巖的路途中救助了一個江南女子,那個江南女子便一直跟隨著他,一次意外那個江南女子為他擋了一刀,他就開始不在想林翹了,目光漸漸轉移到了江南女子身上,可能明年就要成親了兩個人計劃著開一家布匹店,做衣服。
宋若水說,她說服了宋重行和云氏,如愿的和瀟潯在了一起,只是瀟潯總是冷冰冰的,卻也總是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兩個人準備去游山玩水,做一對神仙眷侶。并且希望她能早點回來,因為宋重行和小秦氏每天都在想她,為她操碎了心。
王媽說她現在在鄉下照顧孫子,王爺給了她一大筆錢,她很擔心宋遲晚,怕她一個人在外面吹風淋雨,照顧不好自己,但是王媽自己也行動不便,完全沒有能力去尋找宋遲晚,只能每天吃齋念佛,希望宋遲晚在外面平平安安的。
她讀完這些信,已經泣不成聲,她原來是那么的不懂事,如果她沒有跑出去會不會好一點?
她剛想將信收起來,就發現地上掉了一封信,信封上沒有署名空白一片,她擦了擦眼淚,伸手撿了起來慢慢拆開,抽出信紙。
“景琰中劇毒,活不了多少時日,如果想要解藥獨自來月凌閣。”
景凌已經在月凌閣等了宋遲晚好幾天,他相信她一定會來。
宋遲晚在府上的這幾天一直在想著那封無名信的內容,想著到底要不要去,景琰這幾天一直和她在一起,時時刻刻看著她,她想著信封上的內容愈加心煩意亂,于是隨便找了個理由出門了,景琰派了人跟著她。
宋遲晚走在街上看著身后跟著的幾個人,想著要如何甩掉,忽然心生一計,她捂著肚子喊著:“我肚子好痛……可能是吃壞肚子了……我先去一趟茅房!”說著立馬溜進旁邊的酒樓,她從酒樓的后院翻墻逃走了,從袖口掏出那封信,想著要如何去月凌閣,突然有一個小孩子奪走了她手上的信。
“還我的信!別跑……”宋遲晚立馬提起裙擺追了上去。
兜兜轉轉,小孩子拿著信跑進了一棟閣樓,大門上剛好寫著月凌閣……宋遲晚背后立馬冒出一層雞皮疙瘩……難道那個人知道她每時每刻在干些什么……還有他說景琰中了劇毒……景琰怎么可能會中毒……
門口小廝上來迎接她:“宋小姐,我們家主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你們家主子是誰?”宋遲晚在原地不動,警惕地看著那個小廝。
小廝似乎看出了她的防備,笑了笑道:“放心吧,我們家主子只是想和你談談,不會傷害你的。”
宋遲晚半信半疑的跟著他走了進去,上了二樓,袖子里的手緊緊地抓著偷偷從頭上摘下來的簪子,那小廝推開了一間房間的門,宋遲晚抬眼望去,里面坐著一個白衣男子,背對著她看著窗外的樹葉若有所思。
“請吧。”小廝做了一個手勢。
宋遲晚抬腳走了進去,那個白衣男子轉過身看向了她:“晚晚,好久不見。”
景凌還是那副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模樣,嘴角帶著恰到好處的笑。
“是你?”宋遲晚走到他對面坐下,景凌立馬幫她倒了一杯茶。
“晚晚肯定很好奇吧,我二哥為什么中毒了”景凌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抬頭看著她,“現在的景琰活不了多久了,晚晚不如考慮跟著我?”
宋遲晚捏著茶杯的手猝然收緊,抬頭和他對視,眼里帶著不可置信和審視,仿佛不相信這是景凌會說出口的話。
“晚晚,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景凌放下茶杯,“晚晚不是想知道我二哥為什么會中毒嗎?是我做的,那場蠻夷之戰中他不慎中毒,那晚晚想知道解藥在哪里嗎?”
宋遲晚另一只手緊緊握著簪子,手心冒汗,杏眸瞪著眼前的人,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她所認識的景凌,他變了,還是他撕開了他自己的偽裝?
“解藥是什么?”她聽見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從沒想過景琰會死,想到這里她的心就止不住的開始鈍痛起來。
“解藥……就是你啊,晚晚,”景凌嘴角微揚,仿佛在說著什么笑話,“不知道晚晚還記不記得晚晚上次出皇宮之后發生的意外,是我做的,解藥就是你的心臟……你說要是景琰知道了你就是他的解藥,他會不會殺了你,然后拿你當解藥?”
“混蛋!”宋遲晚大罵了一聲,手中的茶杯向他潑去,另一只手拿著簪子恨恨地刺進了他的右肩,他身上的白衣立馬被染紅了一片,她立馬收回手后退了幾步無措地看著他,手中的簪子掉在了地上。
“晚晚,”他輕聲細語,眉目間仿佛蘊含著細細春雨,滿是溫柔之意,就像之前的阿潤一般,“不如,你來到我身邊,他總有一天會知道的,他遲早都會殺了你。”
宋遲晚臉上盡是淚水,她拼命地搖頭往厚退著,大哥在信里說過要她相信景琰,那就說明之前那些信都是景凌污蔑景琰的,景凌居然可以喚他們宋家的信鳥……難道他們之前的相識,都是安排好的……?還有林家……
“是你,是你對不對?”她顫抖著抬起手指著他,“是你害了林家,讓林家倒臺。”
景凌捂著右肩上的傷口,慢慢朝她走去:“看來晚晚還不傻……林家倒臺只能怪林家那個癡情的女兒,明明我什么都沒對她說過,她居然愚蠢到那種地步哈哈哈。”
“你不配!你就不配娶林翹姐姐!”宋遲晚眼眶通紅,如果她早點知道就好了,早點知道就不會這樣,林翹就不會離開,她會努力幫林翹另尋良人,不該是景凌這樣的……
“林翹自愿的,她求著我娶她,讓我去向父皇指婚,”景凌在她面前停下,臉上的笑容如同清風明月,纖塵不染,可是越是這樣她就越想逃離他,“晚晚,你好好想想是繼續和景琰在一起,還是跟了我?”
宋遲晚捂著耳朵搖搖頭,猛地推開他跑了出去,快到門口的時候她理了理頭發和衣著,擦掉臉上的淚水,面色正常的走了出去,才走了幾步路果然聽見后面的小廝拿著刀追了上來,她立馬提起裙擺就跑,這一年多在外面風吹日曬,她身體素質好了許多,跑步也快了很多。
她跑到大街上,轉了幾圈剛好遇見了景琰派來保護她的人,她立馬跑過去躲在那些人后面,指著景凌派來追她的人大聲道:“快快快,遇到了幾個強盜快把他們抓起來關進牢!”
“是。”那幾個人雖然不知道王妃發生了什么事還是照做了,景凌派來的人全部被抓進了牢里。
宋遲晚累得直接攤坐在地上,景琰派的人其中的一個女子去扶她,她抬起頭看著他們道:“今天的事先不要告訴王爺。”她要知道景琰是不是真的中毒了,還是是景凌的騙局?
如果景琰真的中毒了,那他會殺了她,拿她當解藥嗎……
她不確定,她回府的時候沒有看到褚鴦,估計是被景琰安排在別地方了吧,而且景琰居然也沒納褚鴦為側妃,是因為想讓褚鴦當正妃嗎?她搖了搖頭,讓自己的思緒不要那么亂。
宋遲晚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景琰,才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白肆的聲音:“解藥的藥材只找到了三樣……要是你撐不過怎么辦?”
“無所謂,如果我真的死了,替我保護好宋家。”景琰淡淡道,似乎無關自己生死一般。
原來是真的啊,他真的中毒了,但是他好像確實不知道她就是解藥,他還讓白肆保護好宋家……
他可能也是有點喜歡她的吧,她笑了笑擦掉眼淚放輕步子走了,她也要去找解藥,如果實在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