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欲速則不達,中原人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藤田摘下右眼眼罩,他轉過頭,側過的半張臉空洞的眼眶四周筋肉緊縮:“易,你怕了?”
“隨軍行船是我的決定,既已至此,怕死有什么用?”看著藤田神情嚴肅至極,男人眼中突然閃過一絲了然。
“一切為了帝國!”他俯身行禮,語氣鏗鏘有力。
他的額頭剃光,兩翼和頂部的卷曲長發向后梳起在后腦扎成發髻,身穿白色武士袍上繪紅日雄鷹,腳下踩著一對木屐長刀握于左手。
藤田的臉色稍有緩和,他揮退左右獨對男人。
“神圣的光輝不會降臨在懦夫身上。”
“請將軍下令,吾將以林某首級捍衛榮耀。”
男人單膝跪下,雙手拖刀:“以武士道起誓!”
藤田滿意點點頭俯身將易扶起態度變得恭敬:“時候未到,請老師回房休息。”
在藤田眼中地位分明,他懂得什么時候自己是將軍,什么時候自己是學生。
“廣野武聽令,率部乘小舟渡海先行探路。”
“諾。”
幾只小舟緩緩離開了巨船,在海上漂浮向前,這里離北域海岸只有幾個時辰的距離,眾人合力劃槳不出一會已經能遠望到模糊的海岸線。
“準備。”廣野武抬起手,這一瞬間船上所有人停止動作注視著他。
他們的運氣并不算好,除了那為了生計冒險深入海中的祖孫二人再看不到漁船,倭國船只與中原制式不同,若有明眼人定能發現疑點。
如此便只能。
他下令:“將武器用防水布綁好,卸甲,靠近岸邊十里處沉船泅渡。”
“在下素愛結交朋友,無意冒犯。”葉晨楓臉上的笑容完美至極,爽朗的聲音讓人聽起來難生惡感。
然,季晨不吃這一套。
“現在可以了么,我沒興趣,滾!”
聽聞此言,葉晨楓更加確定此人身上有古怪,他顯得有些躍躍欲試。
“那你們兩個就不用走了。”
季晨從身后緩緩拔出彎刀,他橫起手臂彎刀在臂袖上摩擦而過閃出寒光,往日里,他也許會與面前兩人把酒相談——這也是他一向擅長的。
而如今不同,他有足夠出手的理由,與對方身份無關只能說是恰逢其會。
黃蕓默默將長琴從身后解下,卻見一只大手擋在自己身前。她臉上有些猶豫,將長琴豎立安靜的站在一邊。
葉晨楓此時的狀態并不好,在魏五有了戒備之后,這一路追蹤她能起到的幫助小之又少。葉晨楓更是在正面對決中被男人一刀傷了胸腹,雖然師門療傷藥效果非凡但一路顛簸傷口依舊未愈。
與沉默的外表不同,黃蕓敏銳的察覺到上次自己擅自出手后葉晨楓心中的不滿。
她明白,這是一個將驕傲刻在骨子里的男人,不容別人在他的戰斗中指手畫腳。
葉晨楓將劍鞘拋給黃蕓,他的劍極重,兩側無鋒乃是一柄鈍劍。
這劍是其師北岳真人所賜,他猶然記得下山前老者撫著他的頭頂對其所說的話:“劍乃是器中君子,若是背離了仁義二字,那便空有其神不得根本。”
“你的劍太鋒利,人也是。一味追求前路而放任心魔滋生,終究會墜入歧途。”
“終有一天你會懂得。”
葉晨楓不懂這些話,他只知道他若帶著本命之劍“無殤”下山,魏五根本不會在自己手下逃脫,他更知道磨練心境并不能戰勝眼前這個矮個子青年。
季晨的刀很霸道,人也如此。
他第一眼便識破了二人身份,御衛司羅列的文蝶信息詳細至極,就連一些主人不經意間的習慣性小動作也會記錄在案。
葉晨楓心有顧慮怎會是他的對手?
兩人真元內斂全部收至于體內,刀劍相交間寂靜無聲,只能看見一小簇漩渦憑空而生,像花朵般生而又滅。
“劍法中正平和,是好劍法。可惜你人不配,而且你心亂了。”
季晨哈哈一笑:“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做劍。”
季晨用刀,使出的卻是劍法。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拋卻眼鼻的外界感官,以直覺為引出劍。
葉晨楓只覺得面前之人的刀如羚羊掛角一般靈動兇狠,漸漸變得無跡可尋。
偏偏那劍法他熟悉至極。
“磨劍決”乃是劍客入門修煉氣力捕捉真元,用于開辟氣海的普通劍決,招式簡單實用卻缺少變通動作死板。
葉晨楓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這樣的招式所壓制,身上胸腹刀痕印出血跡,手中長劍格擋之間變得越發沉重,但這些都不是借口。
看著被壓制的葉晨楓,黃蕓心中大急。
追蹤魏五來到此處乃是葉晨楓一意孤行,讓對方逃走本就是心有殘念,此番被對方一挑撥怕是出招會毫無禁忌。
她剛想撫琴,幾只勁弩飛過呈品字形釘在她身后的墻壁上。
警告?
她再看向二人,發現葉晨楓已經開始蓄力。
“真當我是石頭么?”葉晨楓開口,聲音沙啞冷漠,獵奇心起的試探終于演變成了真正的對決。
撼天神劍!
葉晨楓終于還是用出了這一式,真元從體內磅礴而出,他的頭發散亂看不清臉上表情,猶如天神下凡。
北域之中,人們紛紛放下手中東西看向天空中閃過的宏大光柱,臉上帶著驚訝。
幾個身影如迅雷一般向著光源傳出的方向疾馳而去。
感受著那恐怖的氣息,“理”抬頭,手中還拿著剛啃了一口的雞腿。少年和女人停下手中動作眼神深處帶著一絲忌憚,只有“甘”若無其事的看著矮個子青年的畫像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果真如文蝶所述。
季晨嘴角勾起笑容,看著小巷周圍被余威攪碎的墻壁,感受著向這里極速趕來的氣息,他眼睛怒睜,終于到了關鍵時刻。
只有混亂的北域才有他的機會。
站在懸崖邊上的人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在鎬京的生活便是如此,小心翼翼向上爬只為桃子可以得到救治。而現在,他已經墜落深淵再無牽掛,北域一行便是他最終歸宿。
“軍師,有人在梵音巷內爭殺,損毀嚴重。”
“傷亡呢?”
士兵沉默:“死傷慘重。”
“一群狂徒!”
陳子臨猛哼一聲下令:“即日起,封鎖北郡城門,所有進出人等都給我好好的過一遍篩子。”
“給我查!是誰敢在北域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