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默契如昨
當時年少,尚沒有學會如何掩飾自己的感情,歡樂與悲傷,喜歡與窘迫都寫在臉上,任人觀賞揣摩。
自那次在眾人面前此地無銀三百兩般的落荒而逃之后,我無數次的捶胸頓足悔不當初,恨自己白看了那么多俠義小說,到了關鍵時候不僅拿不出臨危不懼的氣魄,甚至還沒出息的臨陣脫逃,導致到現在還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好在大家都像忘了那天中午這個不和諧的小插曲一般,就連一向喜歡揭我傷疤開我玩笑的連杰,也沒再提起這件事。大家還是如往常一樣插科打諢嬉笑怒罵,就好像那天我的落荒而逃,也不過只是我的夢中事而已。
正當我對大家的反常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左邊肩膀忽然被拍人了一下,我下意識的扭頭向右看去,迎上那人的目光,那人見我沒有中招有些小小的懊惱,隨即便是釋然的笑。
“好些年不玩這個游戲,我們還是一如既往地默契嘛。”
聞言我一怔,然后也笑了。
小時候我體弱多病又加上性格暴戾喜怒無常,周圍的小朋友們都不愿意跟我玩,我媽怕長期以往下去,我的性格會變得越來越孤僻,所以只得去拜托鄰居家長我十歲的哥哥,讓他每天放學后來家里陪我玩一會兒,當初我媽拜托的那個孩子,便是少時的顧言初。
若是旁人,可能會覺得我媽不過就是隨口說說而已,并不放在心上,但顧言初卻當真了,當真每天放學后,不管再晚,都會來我家里陪我玩,給我講在學校發生的趣事,給我帶零食和玩具,陪我做游戲,教我基礎的功課,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不厭其煩。
在我八歲之前的那段歲月里,顧言初一直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角色。他有時是哥哥,會幫我擦干眼淚鼻涕,會講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哄我入睡;有時是老師,教我背詩教我寫字,教我簡單的算術題;有時又會是調皮的孩子,玩捉迷藏時躲在門后扮鬼臉嚇我,然后又手忙腳亂的哄被嚇哭的我,把剝好的大白兔奶糖遞到我嘴邊,卻又在我張嘴的瞬間變戲法似的把糖藏起來,氣急時我便一口咬在他手指上,疼得他嗷嗷直叫喚。
如今,十五歲的我笑望著眼前二十五歲的顧言初,忽然覺得心里甜甜的,很開心很開心,那個離開我整整七年杳無音信,如今又回來了的,陌生而成熟的大人顧言初,原來,他還像當初一樣,有著孩子氣的一面。
漫天星幕下,昏黃路燈里,人來人往中,我和顧言初就那樣兩相而立,他溫潤的對我笑著,我亦彎了眉眼望著他。
腦海里忽然便想起了浪漫這個詞。
那時我就想,回頭啊,我一定要去纏著陳默學畫畫,把這一幕畫下來,把我和顧言初相識相知的那些場景通通畫下來,畫給自己看,如果以后有機會,也給顧言初看,到了那時,他是否還會像小時候那樣一臉自豪的望著我,摸摸我的頭,說,我們家小久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