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挑戰兩石半時,稍有些吃力,但他能明顯察覺出自己腰腹之間似乎還有余力。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挑戰一番。
至于能不能成功,他也沒有把握。三石相當于三百六十斤,都快趕上奧運會舉重記錄了。
這一次,他用上了全力,手臂箍住磨盤邊緣,立地生根,爆喝一聲。只見那磨盤顫巍巍的離地,在空中稍微遲滯一下,猛然一提,被他抱在了胸腹前。
最終他搖搖晃晃起身。
他如今的姿勢跟宋明挑戰兩石一樣,膝蓋半曲,身體蜷著,也像極了直立的蛤蟆。
但在場的沒有一人覺得滑稽。相反,眾人心都提上了嗓子眼,這可是三石的磨盤啊!
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能抱起三石的磨盤。心中只有駭然。
當磨盤離地的那一刻,宋明臉色就白了。這次的初試頭魁,他是不可能了。同時心里還有一絲苦澀,自己可是出身于武道世家,是從小修煉的,臨考竟然不如一個從沒修過武道的書生,真是……
陳凡深呼一口氣,穩住身形,然后顫巍巍邁出一步,再呼吸一口氣,又邁出一步……
麻桿兵丁監考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挑戰三石,也是激動萬分。他擼起袖子,雙臂翻飛,奮力擂鼓助威。
鼓聲慷慨激昂,喚起人心中的好戰之氣。也遠遠回蕩在外面的院子里。
聽到鼓聲的眾人均翹首以待。
最終,綠旗飄揚了起來。
整個校武場沸騰了。
柳云秋自從一丈鼓響時,就有些不可思議。據她所知,宋明應該沒有強悍到這程度。
到底是誰?
綠旗揮過后,麻桿兵丁一溜煙跑出來,氣喘吁吁跑到監考臺前跪下報喜:“報……報告將軍,有考生成功舉起三石。”
“是誰?”柳云秋拋出最關心的問題。
“陳凡。”
“……”柳云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昨天腦袋被驢踢了的那個書生。”麻桿兵丁趕緊補充道。
“……”
柳云秋一時無語,這也太不可思了。
她還在發愣,旁邊她的親兵兼丫鬟小蠻提醒道:“小姐,該賞賜些彩頭。”
柳云秋醒悟過來,主考賞賜拔得頭籌的考生是朝廷慣例,也正好拉一段關系,但該賞賜多少呢?她一時有些躊躇。
如今武道重興,能舉起三石的武道人才奇缺,一定會成為各方勢力爭相拉攏的對象。
若是像宋明這樣出身于武道世家,那么一定會隨著家族的立場忠于某一派,不會因為賞賜拉攏而輕易改換門廳,照朝廷慣例賞賜就是。
但像陳凡這樣平民子弟,無門無派,背景簡單,不屬于任何勢力,又是如此有天賦,一定會引起各方勢力明里暗里的哄搶。
她得提前替柳府,替青州兵團攏住人才。陳凡雖然是青州人,但朝廷并沒有本州人必須要加入本州法度。相反,還鼓勵考生跨州流動。防止某州府借著本地兵馬搞地方割據。
柳云秋稍一思忖,便下定決心,道:“賞白銀一千兩,入柳府當親兵。”
包括小蠻在內的人均是一愣。白銀一千兩,可是破紀錄了,當年柳老爺子挑戰三石成功時,不過賞銀五百兩。
至于進柳府當親兵,也是例外。按說考生都得最終殿試結束后,由朝廷統一安排。柳云秋此舉,明顯有近水樓臺的意味。親兵雖然職級并不高,但卻證明了柳俯對他的信任。要知道,如今青州兵團的軍官,一半都是柳府提拔的。如今當了親兵,遲早會飛黃騰達。
旁人心中還起了另一層心思,這高高在上的冷美人柳云秋,已經到了婚嫁年齡,但卻一直未曾許配人家,如今當了親兵,日近日親……
要知道柳云秋雖然兇名在外,但是卻是九州赫赫有名的美女。
眾人心中那個羨慕嫉妒恨啊!
柳云秋如此高規格賞賜,還有兩個原因,一者如今雖然兵戈暫時未起,但她總感覺離天下大亂并不太遠,所以盡全力籠絡人才。二者她覺得這陳凡將來絕對不會是池中之物。
武者中舉起三石已屬難得,還能讀《左傳》,這是文武全才啊!
小蠻似是無意地悄聲提醒道:“小姐,據聞此人是黃府未來的女婿。”陳凡和黃家昨晚剛剛解除婚約,所以消息還沒有傳開,故此小蠻也不知內情。
柳云秋神色間似乎掠過那么一絲微不可察的失望,但轉瞬即逝。
“經營絲綢生意的黃有財?”
柳云秋對商賈也不陌生,雖然官宦之家都看不上商賈,向來很少打交道。但因為她是青州兵的主帥,朝廷撥付糧草又少,她需要時常自己出面募集錢糧,而對象就是這些商賈之家。
這個黃有財她打過幾次交道,又摳又倔,每次都推三阻四,若不是小蠻厲害,帶人威逼利誘,斷不肯爽利的繳納。
“正是,”小蠻又想起另外一事,“怪不得黃府下請帖今晚設宴請客,原來是早料到未來女婿會一鳴驚人。老爺本不愿自降身份跟這樣的商賈人家來往,一口回絕了,如今看來……”
柳云秋想了想道:“給老爺傳個信,讓他斟酌著辦吧!”
陳凡得到賞賜時,震驚得半天沒說出話,幸福來的太突然。
一千兩白銀啊,再加上昨天坑來的三百多兩,可供自己過不少輕松日子了,說不準下半輩子都衣食無憂了。
他當然不知道,這里有他早上看那黃色讀物時太過投入的功勞。
至于進柳府當親兵,他倒沒有太多激動。親兵而已,又不是將軍。
考試結束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出去買了座小院。他如今居無定所,要有個落腳的地。
他看中了一座獨門獨戶的小院,安靜清幽,六間房子,外帶馬棚。價格也合適,五十兩銀子。
雙方按了手印,交割了銀兩地契。
這院子已經空了許久,院里稍顯凌亂,屋里也有灰塵。陳凡心想得買個丫鬟,一者替自己收拾院子,二者還可以給自己做飯。
他本想托牙婆尋摸兩個,但心中一動,想起了另一個人選。
黃府正在大辦宴席。黃有財這次給青州府有頭有臉的人都下了請帖。他要在宴會上公開宣布,她的女兒黃佩瑤和未來的夫婿已經解除婚約。
他用意很明顯,她女兒如今單身了,要重新擇婿。
他自然也給青州府的武官柳老將軍和府尹張文生都下了帖子,但也無非是盡一下禮節,表示一下恭敬。他知道,對方斷然不會賞臉前來的,哪怕派個代表也不會。
但意外的是,柳府竟然派了大管家柳伯親自前來,而且還準備十分豐厚的賀禮,這讓他頗為吃驚。
更吃驚的是,一向高高在上的柳伯,竟然拉著他的手,不喊他黃老板,而是黃兄,還說什么恭喜,說什么慧眼如炬,這更令他受寵若驚。
他心道,難道自己解除婚約的消息已經傳開了?說慧眼如炬,那意思豈不是不嫌棄他背約,而是夸他做的對?難道這樁婚事本來就不被大家看好?
他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
他心思轉開了,柳老將軍有個兒子,似乎也正在婚配年齡,莫非柳府要跟自己結親?
對,肯定是這樣!
要知道他雖然出身商賈,但女兒佩瑤的美貌卻是盛名在外,據聞洛陽也有人知呢。
想到這里,黃有財笑得嘴都合不攏。
剛請柳伯落座,青州府的師爺王燦就來了,而且特地聲明是代表張府尹來的,也是備了豐厚的賀禮,也是不停地恭賀,夸他什么有識人之明。
他心道,看來自己退婚的事張府尹也知道了,夸自己有識人之明,也是變相夸自己退婚退的對啊!
他心里又一轉念,張府尹也有一子,也未婚嫁,莫非也是想來攀親?
他陷入了幸福的煩惱,到底是該答應誰呢?與柳府結親不錯,有武將做靠山,以后自己的商隊肯定沒人敢劫。張府尹也不錯,朝中有人,可以攬下不少生意。
哎呀,左右為難,真是苦惱。
他忙讓在前廳伺候的丫鬟小玉通知夫人,讓夫人去征詢女兒意見。小玉雖然不情不愿,但還是去了。
黃夫人和女兒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出統一意見。她們原本的注意力都在商賈同行上,壓根沒想到官宦之家肯親自前來結親。
黃夫人更是佩服自己,若非自己一力主持悔婚,豈有今日官宦扎堆求親的局面?
會客廳里,眾人一一落座。
柳伯這會率先開口:“黃兄,貴婿果然是深藏不漏啊,今日竟然一舉舉起三石的磨盤,今年的武舉初試的頭魁沒跑了,真是可喜可賀。”
黃有財挨了一悶棍,呆若木雞,還沒反應過來,王師爺又給了一棍子:“貴婿一舉打破許多年的記錄,不但是咱們青州府的驕傲,還是咱們大周朝的驕傲。黃兄有遠見,識人的本領是極好的。”
黃有財笑容僵在臉上,徹底蒙了。這會他就是傻子也終于明白了,他已經掃地出門的前女婿,竟然高中了,而且還是頭魁。這些人前來,不是因為攀親,而是沖他女婿的面子。
他尷尬萬分,一肚子話憋在心里說不出來。只好訕訕應諾。
眾人不停敬酒,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他思量著,若這會說出真相,滿屋子的客人立馬就會冷場。若是不說,過了今晚,早晚會傳的人盡皆知。他到時就會成為青州府頭號笑柄。
他略一尋思,打定主意,看陳凡昨夜的舉止,似乎對佩瑤余情未了,不如應付過今晚,明日再復合就是。而且看陳凡的樣子,有些貪財,實在不行就多給些銀兩。
一念及此,他也就強做鎮定,跟眾賓客你來我往的勸酒。
小玉是知道底細的,一方面為陳凡高興,另一方面也有些暗暗解氣。
宴席正到深處,卻見管家黃大慌慌張張跑進來,“老爺,陳凡……不,姑爺回來了。”
黃有財臉色頓時就白了。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此時來。
若是宴會一開始,他就挑明,雖然丟人,但也算光明磊落。但如今宴席進行到一半了,他都冒充人家老泰山收了無數馬屁,這時再拆穿,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他豈不成了欺世盜名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