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明溪就隨侍在德陽殿慕連悠的左右。常常慕連悠都很忙,自為帝之后,他當真是日理萬機。
只是江南的災情日漸嚴重,民心都有些暴動了,還是讓他十分擔憂,不免向一旁安靜的女孩說起“小奴婢!你說朕該怎么做?”
明溪看他緊促的眉心,這段時間她也了解了一些他是因何事而憂,便緩聲道“陛下這是憂思過慮了,江南災情嚴重!朝廷不斷下發物資銀兩補給固然重要。可是,朝廷腐敗由來已久,這些物資到底能不能到達災民手中尚且不知。更何況,江南受災,惹得鄰郡縣人心惶惶。當務之急,陛下可派親信之人代表陛下親下江南治理災情水患,以安民心,嚴防民亂。”
明溪給他奉了一杯茶,又繼續說道“當日陛下建議隆安帝親臨江南,現今又如何想不到。只怕是,這連日來,陛下憂思過重了些。”
慕連悠豁然點頭,阜朝接連換了兩帝,百廢待興,是他太急切了些。
“小奴婢,對于親下江南的人選,你覺得誰合適。”慕連悠接過茶盞,喝了一口,又隨手拿筆在案臺上畫了一個圈,隨后才抬頭問她。
“陛下,不是已有人選了嗎?”明溪微微一笑,瞟了一眼他的案臺,那上面用朱筆圈了世子慕連覃的名字。
慕連悠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又抬頭輕笑一聲,“你發現了?”
明溪點頭,她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慕連悠會選擇慕連覃去江南。而慕連悠卻似乎來了興趣,一臉興味的看著她道,“你可知朕如何選他?”
“世子慕連覃,溫潤如玉,儒雅大方。光是他這樣往那災民的面前一站,那些人都得安靜了。且他是陛下的親兄弟,代表陛下前去江南誰不信服。而慕連覃雖人前溫潤,實則為人狠辣。那些貪腐的官戾又有誰敢在他面前作妖?相信他此一去,江南之災得解。”見他這么看著自己,明溪一時之間竟有些緊張,但還是忍住心神滌蕩說出自己的理解。
慕連悠拍手叫好,輕笑一聲“小奴婢,朕早知你能言善辯。只是你只見過慕連覃一面,便知他能解江南之災。倒還真是讓朕刮目相看?”
“奴婢淺薄,讓陛下見笑。”知他是夸了自己,但明溪依然不敢得意忘形,只是謙遜的低頭對他扶禮,低聲道“真正大智之人當屬陛下!”
而慕連悠依然只是看著她輕笑,而明溪一時之間卻羞紅了臉,窘迫不已。好在慕連悠很快就撤了目光,低頭看奏折了。之后,明溪才感覺松了一口氣,不過臉頰依然發燙。
隔日慕連悠便詔令世子慕連覃進宮,慕連覃進來,對著慕連悠不甘不愿的拜了一禮。
慕連悠對他擺手,“世子不必多禮,起來吧!”
“皇上宣臣來有何事?”慕連覃直起身子開口,但明溪發現他表情依然冷峻的很,不好看。
“這個小奴婢舉薦你去江南治災,朕準了。”慕連悠卻沒管慕連覃的極差表情,只是瞧了一眼身旁的明溪,才看向慕連覃“世子以為如何?”
慕連覃抬頭轉向慕連悠身旁的小宮女,才發現那人是明溪!一時有些驚愕出聲“明溪!是你?”
明溪對他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點頭。
慕連覃又掠過目光,瞧向慕連悠略一沉思,慕連悠現在做了帝王,他現在是殺不了他了。可是,若是答應去江南,能換母親自由,那也是極好的。
想到自慕連悠登基之后,雖然他賜封了母親為太后。可是他卻將母親禁閉在了慈安宮,不得自由!他每次去探視母親,而母親卻每次都說讓他不要怪慕連悠。可是慕連悠禁閉他的母親,他又如何能不怪。
“臣答應可以!”慕連覃抬頭直視慕連悠,提出自己的條件“可是皇上能不能解除太后禁閉!”
慕連悠對視他的眼睛,半餉才開口道“你知我為何禁閉她。”
慕連覃沉默低頭,廣袖里的拳頭握了又握,最終還是松開,對著慕連悠伊禮“臣領旨!”話落,慕連覃甩袖轉身欲走。
“江南之災得解,你還朝之日便是她解禁之日。”慕連悠還是松了口,明溪看到慕連覃背影一僵,腳步頓了頓,好久之后才走了出去。
“陛下,其實對世子還是……”明溪望著慕連覃的背影發出一聲感嘆,嘆息一聲“只是陛下的情意,世子不明白!”
“小時候他覺得是我搶了他的母親,他恨我!恨不得殺了我。長大之后,他又覺得我要搶他的世子之位,所以他更要殺我!”慕連悠搖搖頭,嘴角閃過一絲無奈“豈不知,對于這些,我慕連悠根本不屑。”
明溪看著慕連悠,外人常言,慕連悠無情無義,陰戾狠毒。禁閉自己的母親,逼瘋自己的父親,不睦自己的兄弟。可是有誰知道,他,其實心里苦。
母親覬覦他的美貌,兄弟從小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而他的父親卻是時時瘋癲的以自殺來逼他喝毒藥。可是,他寧愿打死作惡的奴婢,寧愿禁閉自己的母親,寧愿自己喝了毒藥。他也不忍傷害他的親人一分一毫。
這樣的人,明溪想不通,他會是無情無義的嗎?可是他又如何不是無情無義的呢?當初他可是準備將她獻給太子的,明溪猛然想到這一茬便心里一陣寒涼。
至于慕連悠的父親榮親王為何瘋癲,誰也不知道?有人說是因為慕連悠的生母云氏不知所蹤,所以榮親王瘋了。有人說榮親王是被云氏的出走氣瘋的,又有人說榮親王殺了云氏又后悔了所以瘋了。反正榮親王的瘋魔與慕連悠的生母云氏有關。
“小奴婢,如何這樣看著朕?”明溪直愣愣的目光逼得慕連悠不得不出聲提醒她。明溪自覺失態,臉色微紅,慌忙別了眼往前而去“奴婢給陛下添茶。”
雖不知小奴婢在想些什么,但慕連悠還是“嗯!”了一聲,又翻看起奏折來!明溪為他添了茶,又研起墨來。
一下午都在御書房待著,晚間明遠替慕連悠傳了膳。明溪發現他用的膳食都是一些清淡的東西!
“陛下,腸胃不好!”明溪服侍慕連悠坐到位置上,盯著這一桌的清淡飲食。
慕連悠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便隨口應道“小的時候腸胃便被弄壞了,吃不了太油膩的東西!”
明溪遞給他筷子,眸中閃過一絲憐憫,早知他從小苦難,卻不知他的胃損傷只能飲食清淡食物,便輕聲說道“陛下!多調一點湯類喝倒是會好一些。”
慕連悠自己用起膳來,吩咐明溪也去用膳,不必在此伺候。明溪點頭,出去了。
明溪用完膳食,外面已經是黑夜了。宮里到處都掛起了宮燈。明溪也提了一盞游走在德陽殿外。
明溪望了一眼德陽殿內,殿內還是燈火通明。明溪坐在德陽殿外的臺階上,望著黑際的天空,墨黑一片,無星無月!
“今晚無月!”明溪嘆了口氣,正準備起身回去,卻不想被剛出德陽殿的明遠叫住了。
“明溪姑娘!”明遠走過來,手里好像是拿了一封信“這個,皇上讓我交給你。說,讓你回去之后再看。”
“這是什么?”明溪接過他手中信件,不解的問他。
“是皇上截的禺朝細作的信件。”明遠如實應她,又瞧了一眼那信才道“不過,這信皇上說像是寫給你的。”
“還有,禺朝的細作已經被皇上清除了。皇上讓我告訴你,若你要回信,便直接告訴他。”
明溪點頭,她已經猜到這是誰來的信了!只是慕連悠這么快便清了禺朝細作倒是讓她有些驚訝。
明溪告別明遠,回到住處。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子文的消息了,若是戚明風來信,便會提到。
明溪在油燈下打開信件,果然是戚明風的來信。信上提到,他回國之后,便下發了通文,命各處關要尋找子文。現今,子文已經被他找到了,而且現在作為小侍衛隨侍在他的身邊,讓她勿念。信上也提到他以禺朝太子的身份正式向慕連悠提了親,求娶明溪!讓她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