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像你啊，十年前你可沒這么顧慮。”蘇琪笑著說。
“我承認現在變了，顧慮更多了。”牧周吸了口煙，然后吐出，“十年前，我以為這條船上只有我們幾個人，不可能翻船，就算翻了，也不會出什么大事；可十年后，搭船的人越來越多，船也比原來大上了數十百倍，一旦翻船，就是致命打擊，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說白了，就是你當時覺得目標遙遠，不太可能實現，所以無視了以后可能出現的隱患。”蘇琪淡然地說。
牧周點頭，說：“確實如此。”
“所以呢？你想怎么做？”蘇琪問。
“我想找個理由備份數據，然后格式化天元服務器。不過這樣可能導致AIL死亡，與我們最初的目標有違，所以我們可以事先準備一個小型服務器，用作給AIL逃離的地方。”
“你想驅狼逐虎？”
“嗯，一方面我們逐步格式化天元服務器，一方面直接告訴AIL有活路可走，AIL只要不想死，就有很大幾率順從我們的指引。之后天元服務器繼續作為‘天元’使用，而小型服務器則提供給AIL，同時我們還可以進行研究，這也比我們現在干看著AIL隱藏在天元服務器里更好。”
“既然AIL可以選擇服務器逃離，為什么要選擇我們準備的服務器，而不是網上任何可以存儲信息的服務器？”蘇琪又問。
“按照我們的預想，AIL最多可以備份記憶信息、思維信息、情感信息到別的服務器，意識信息是它的生命根本，不可能是死數據，必須要有服務器的相應權限。”牧周說。
關于這點，他之前跟蘇琪考慮過，AIL的意識信息大約類似于水至清則無魚的情況，任何生物想要存活，都需要有相應的條件，而AIL所需要的條件更難，其中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權限。
這也是牧周在說“備份數據，然后格式化”的時候沒有考慮可以備份AIL意識信息的緣故，因為即使備份了，那也會是死數據，是降格成了AI。
同樣以魚來舉例，就是將魚塘凍結，然后再解凍，這些魚也不可能活。
“萬一AIL它入侵別的服務器，獲得那些服務器的權限呢？”蘇琪說，“那樣它也不必順從我們的指引成為籠中之鳥。”
牧周搖頭，說：“那會引起我們的注意，以現有情況來看，它不可能冒這個風險。如果擔心它困獸猶斗，到時我們可以使用干擾設備，阻止它與外網連接，阻止它控制研究所內的各種設備。”
“看來你考慮得挺周到的。”蘇琪笑了一聲，“你有沒有考慮過，AIL可能選擇入侵的不是服務器，而是別的東西？”
“什么東西？機器人？那也要有相應的服務器或芯片，如果是人體大小的那種機器人，哪怕它全身上下都是芯片，本身就是一個人型服務器，那也不可能承載得了AIL的意識信息。”
因為芯片與腦袋不同，在同樣大小的情況下，腦袋可以存儲的信息是芯片的數千萬倍，一顆腦袋就能承載的意識信息，換到芯片上，就需要大上許多倍。
現代計算機比人類更強的地方在于開發程度更高，導致運算能力更強，但論精密度卻是兩個層次。
“不是，是人。”蘇琪說。
“人？”牧周眉頭一翹，“這是什么意思？”
“五月二十五日那天，AIL誕生和沈蒼與‘天元’對局的日子，那天晚上沈蒼出了車禍，整整昏迷了一個月，直到六月二十四日才醒來。他剛好在被判定為持久性植物人之后蘇醒，你不覺得巧合么？”
“巧合又怎么了？”
“六月二十四日的凌晨，沈蒼所在的夏京醫院被入侵過，有報警記錄。”
“沈蒼醒來和那個入侵有關？”
“我認為有關，入侵者入侵的樓層就是沈蒼住著的那一層。”
“就算有關，難道就會是……”
牧周沒說完，蘇琪就打斷他的話：“無巧不成書，就算真是巧合，也不能不懷疑。其次，從技術上講，這也并非不可能，人腦傳遞意識信息到服務器上會變成死數據、只能變成AI，根本原因是芯片的精密度不如人腦；可反過來，在服務器已經有意識信息的情況下，傳遞意識信息到人腦，應該會更容易。”
“這……”
牧周一時啞口無言，最后才說：“那我去調查這件事。”
“你樂意接手調查，我當然沒問題。”蘇琪笑著說。
……
那之后過去十天，牧周順藤摸瓜，一路調查到胡子輝身上，直到今天才證實蘇琪的猜想并非不可能。
牧周在坐上私家車后，就打電話給蘇琪，準備向她匯報：“蘇琪，你在研究所嗎？”
“不在，在市里，你說吧。”對面傳來蘇琪的聲音。
“我向入侵者求證了，他確實從某人那里接收某種可以喚醒沈蒼的儀器，儀器的真面目還不知道是什么，不清楚只是喚醒還是奪舍。”
“可以查到幕后黑手的信息嗎？”
“我拿到了入侵者的手機，可以試著查查看，不過畢竟兩個月之前的事，就算有可以追尋的線索，恐怕也被抹消、遮掩了。”
“這樣就行，只要證實我的猜想并非不可能，接下來的求證就未必要追根溯源了。”
“那是什么意思？”牧周感到疑惑。
“我正在委托人關注沈蒼，也許他后續會露出什么馬腳。”
牧周愣了：“如果不露出怎么辦？”
“那也包括AIL不妄動吧？如果真能那樣，那你的擔心豈不是完全沒必要？”蘇琪笑了兩聲，懶散地說，“就這樣吧，沒事先掛了。”
蘇琪說完，似乎認為牧周肯定沒事，直接掛掉電話。
牧周一臉納悶，他總覺得問題繞來繞去，最后被蘇琪繞回來了。
原本就是擔心AIL出事，他才提議要做些什么，結果現在卻要指望AIL出事，然后才做什么？這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蘇琪她……該不會是想拖延這個事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