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過一個數臺階的故事嗎?就是當你走上臺階的時候,樓道有些昏暗,你每次走的時候都會邊走邊數有多少階,當你有一天發現數著數著少了一階,你不甘心在數一遍,反反復復直到數對了,少掉的臺階也出現了,只不過……是你自己躺進去代替了它。”
這是哈迪斯講述的第一個故事的前言,他學著書里的鬼魅把自己的嗓音壓得低沉沙啞,蠟燭擺在他身側,照亮他半邊身子,燭光爬在他側臉如同有生命的不安好心的鬼爪,如果連蠟燭也多余,那我們都熄滅吧,至少我們能期待電閃雷鳴帶來的驚喜。
“這個故事里也有一個游戲,跟數臺階有點類似,叫數人,有一段時間有個大專經常周末晚上在小操場放露天電影,所謂的小操場其實就是教室旁邊的一塊空地,當時的老師可能考慮到拉電源的問題,所以特意選擇在那里,學校美名其曰是給周末不回家的留校學生增添文娛生活,老師還像模像樣的指揮學生固定了幾根金屬桿子,好把簡易幕布掛上去,那塊白布實在是臟的另人匪夷所思,什么樣的痕跡都有,像是從舊貨倉庫里挖出來的,不過真的去看電影的往往就十個學生左右,天一黑投影儀一打,白布上的污漬也就什么都看不出來了,說白了,大學生更多的要么約會要么早早就出去玩游戲了,大學生的周末還是很精彩的,只有幾個百無聊賴沒有安排的同學約著一塊過去看。”
“可是每次要自帶板凳很是麻煩,不知道是誰出的點子,他們在學校角落淘汰的桌椅里找出能用的擺到小操場,還拖出幾張刷著綠漆,畫著抽象還刻了前任主人姓名的單人課桌。”
“反正會來看電影的人也不多,他們擺了一排桌子兩排椅子也就夠用了,電影都是在舒服夏夜放,晴朗的時候還有滿天繁星,說起來銀河底下看電影也算的上浪漫了。”
“挑電影的老師還是很有品味的,他會選擇一些拍攝手法講究的經典電影,空蕩的學校里一般的音響都能奇妙的升級成為立體音,從何開始呢?學生們之間流傳著一個游戲,叫數人,就是大家可以自愿參與,不限人數,在看電影的時候數著電影里出現過的人數,據說數少了的總有辦法補上,那個辦法就跟補臺階一樣的……數多了的,那些多出來的總不會白多吧,誰知道會多出來什么東西,任何一部電影都可以,只要里面有人物……這個游戲看似沒有半分好處,可是為什么還有人愿意玩呢?”
“這個尋不到出處的游戲也有個福利,那就是數對了的人可以獲得一生的幸運,這是一個多么大的獎賞啊!看似誘人,推敲起來又有些虛妄,實在不知有多少人玩過這個游戲,那些玩過游戲的都如何了?這些玄之又玄的說法,實在讓人好奇。”
“這個周末,有人提出來要玩這場游戲,看電影的一共8個人,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愿意參加的,不過無所謂,隨便幾個人都行,要參加游戲還有一個前提,在電影開始之前大家要聚在一起等待天黑,內心要滿懷期待,好的壞的都要真心期待。”
“今天的電影也是一部老電影,事實上這部好像放過,印象中出場的人不是很多,有些電影總來幾個來來往往的人潮可沒人愿意數,他們前一天已經得知了今天的影片,所以才有膽來玩,沒有其他安排的周末挺無聊的,其中七個人不管參與不參與的都約在小操場吃飯,這樣可以一起等天黑,大家還笑著鬧著,夜幕降臨了,露天電影是需要熄滅周圍所有光源的,于是放電影的老師提前把其他電路關閉了,只留下放電影的這一條。”
“電影開始以后這個老師并不會在這里陪他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應該也用不著監護,電影放完了總有熱心的學生會記得關掉電源的,第二天老師會過來收設備。”
“電影開始了,噓……都不要說話,在心里默默的數著就好了,中間不要停下來,也不要突然加入進來,因為一旦游戲開始了,任何一個人數了數都會被視作參與,可是中途加進來的參與者注定是錯的。”
“小操場周圍只剩下兩三個太陽能的戶外小燈,那些光源微不足道,只夠吸引蚊蟲的,觀影人中有個微胖的姑娘叫嚴靜,嚴靜是這次游戲的組織著,但是她并沒有統計人數,這也是秘密。”
“大家默契的出現在天黑之前的放映場所,數或者不數只有自己知道,嚴靜在之前已經偷偷的在宿舍把這部電影看過無數次了,也練習數人無數次了,她志在必得,她心里暗自驕傲,覺得自己必定是贏家,她才看不起那些認認真真盯著畫面默數的人們,她自認為自己不用數都能給出正確答應,以至于有些得意忘形了。”
“就算她知道答案,也必須一個一個數下去,因為太驕傲一開始她漏數了第一個出場人物,她稍微緊張起來馬上從第二個數起,她不知道漏數會怎么樣,反正答案正確不就好了嗎?”
“有一種人是不能犯錯誤的,一旦出現一丁點紕漏,她的心態就會出問題,嚴靜就是這樣的人,漏數第一個以后她不由得心率亂起來,滿頭冷汗,開始厭煩不安,她反復安撫自己,只要知道正確答案就行,數的過程參與就好,她一遍默數一邊大口深呼吸,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已經冷汗濕透了后背,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太焦慮了,周圍人的呼吸聲她都覺得吵。”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上去有四個人并沒有參與游戲,除去嚴靜在外的另外兩個參與者臉色越來越不好,一直埂著脖子全神貫注,嘴唇輕微的張合不發出聲音,電影過半,一個姍姍來遲的觀影者跟未參與游戲的同學們打了個招呼。”
“遲到的這位叫小健,他本來無意觀影,性格導致他更喜歡一個人悶聲待著,可是昨天嚴靜跟他說過好幾次,他不太會拒絕也就來露個面了,至于嚴靜為什么一定堅持讓他來呢?周圍的同學都心知肚明。小健過來的時候看到奇怪的一幕,包括嚴靜在內的三個同學僵硬的坐在椅子上,上半身不自然的抻著,脖子都快跟肩膀拗成90度了,他們三個都表情嚴肅,額汗直淌,于是他問另外的同學嚴靜他們在做什么?他們告訴小健,這是正在進行傳說中數人的游戲。”
“小健對這個荒唐的游戲有所耳聞,但是他也沒有參與的打算,但是看到有人真的在進行,他下意識露出蔑視的笑容,于是他打算跟嚴靜打個招呼證明自己來過,然后離開。”
“他便走到嚴靜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嚴靜的反應讓他感到驚慌,被拍到肩膀的一瞬間嚴靜驟然怪叫,從椅子上彈起來轉身怒瞪著小健,瘋狂的指責他為什么要打擾自己,只見嚴靜眼珠外凸在電影幕布的反光下,臉變成青綠色,她齜著牙揮舞著手臂謾罵著對方,另外四個同學也嚇壞了,這場景太詭吊了。”
“瘋狂的嚴靜,逐漸接近歇斯底里,兩外兩個參與者卻在這樣的騷動中保持著固有的漠然,就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一樣,他們醉心數人,而小健被突如其來的遷怒弄得很反感,嚴靜惡毒的表情確實嚇到他了,當下心臟還漏跳了一拍,他不甘示弱的罵了回去,滿不在乎的嘲笑他們的行為。”
“嚴靜說,你不該打擾我,我會受到懲罰的,我數到哪里了!我忘了!答案是什么?小健,你太討厭了,你為什么要出現!”
“小健心想明明是你幾次三番請我過來的,他說,什么惡心的游戲,就數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就能怎么樣嗎?我要回去了!”
“而另外四個同學已經離開了,突然嚴靜干笑兩聲,你不能走,你剛剛加入了,你不能走。小健感覺后脊發冷,只想快點離開,眼前的嚴靜狀態越來越古怪,她又重新坐了回去盯著電影看,嘴里嘟囔著,沒關系,反正我知道答案,最后剩下的只有我……你也數了,你真的數了。”
“小健干咽著喉嚨慢慢的往后面退,電影里有幾個人?三個?十個?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開始魔怔的腦袋,不跟他們玩,都是神經病!小健匆忙的跑走了,直到跑到自己五樓宿舍門口他才順利的換了口氣,太急了他感覺自己腹部痙攣,掏鑰匙的手停了下來,他捂著肚子挨著墻慢慢坐到地上……”
“小操場上還有幾個?電影快結束了,他們都露出笑容,那種笑容就像是有人站在他們身后用兩個魚鉤勾住他們的嘴角,然后拽著魚線往上拉,法令紋被迫拉得很高,露出上排的牙齦,但是他們上半張臉卻沒有變化,眼睛麻木空洞,眼珠都不再靈活了,梗僵太久的脖子轉動的時候會有嘎吱聲,在這個環境里這聲音清脆的毛骨悚然,天上的星星都不見了。”
“電影片尾曲唱完了,該說正確答應了,先從他們兩說起,他們是西西和葉子,西西說他數了32個人,葉子說她數了35個人,嚴靜肯定的說是33個人,這是她作弊而來的正確答案,當然每個人都堅持認定自己正確,懲罰和獎賞會再第二天子夜之前到達,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有人關了投影儀的電源,他們三人該各自離開了……可是西西沒有走,他還是坐在那張綠色的單人課桌前,嚴靜回頭看了他一眼,就這一眼她捂住了嘴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她幾乎是飛奔的跑回了宿舍,她知道西西的下場,她看到了,嚴靜獨自在宿舍里,一邊為自己剛剛看到的感到害怕,一邊冷笑起來,這是真的真的!所以自己一定會擁有永遠都幸運。”
“獨自留下的西西還保持著他們離開時的坐姿,只不過他的肚子已經貼到課桌抽屜洞上,后背挺的筆直,她兩只手伸長擺在桌面上,兩手勾摳著前面的桌沿,他很用力手背上一條條血管突兀的暴起顫抖,他像吶喊一樣張大著嘴,但是可以聲音,然后他的舌頭慢慢的往外伸,舌頭好長好長還在緩慢的向外延伸,他痛苦的皺著眉毛,額頭是上一層又一層的褶皺,眼皮隨著舌頭的伸長被迫外翻,直到眼睛凸出了個半圓,投影儀再次被打開來……”
“幕布上的畫面暫停在片頭,隨著電影的光源,西西的課桌上能看見蹲著一個短粗的怪人,怪人腳跟并攏,膝蓋和腳尖向兩邊打開,向后撅著臀部聳著肩膀,長的過分的鷹鉤鼻都快碰到自己的嘴唇,怪人沒有耳朵沒有頭發,那顆頭看上去就是一顆肥膩碩大的脂肪瘤,后腦勺層層疊疊,西西的舌頭就在被捏在他的手里,是他一直不斷的往外拉扯著他的舌頭,彎曲的指甲已經刺穿了舌肉……”
“從抽屜黑洞的兩邊空隙里額外伸出兩只又白又細的手,這手圈住了西西的身體然后從里面鉆出手的主人……突然!一陣怪力桌洞里的東西沖了出來,他的腦袋穿過了西西的腹部從后背伸出來,這是一個尖頭的骷髏骨架,西西被以這樣串起來的姿勢扛到了骷髏身上,而剛剛猛的用力,西西的舌頭終于斷了……課桌上的怪人捏著那片血淋淋的紅肉在幾個課桌前跳來跳去,最后他在最遠的課桌上把西西的舌頭甩到了他坐的課桌上……”
“西西掛在尖頭骷髏身上,再也閉不上的嘴一直流著大量的鮮血,就像打開了身體某個神秘的水龍頭一樣,骷髏松開手任由身上這個大型肉串掛著,這可是新鮮的肉串啊!然后骷髏張開了手臂,怪人開開心心的蹦進他懷里,投影儀又關上了……剛剛他們的電影里有一場是驚濤駭浪的大海,深藍的海底懸崖里什么都有,你若是好奇就數錯吧!”
“小健已經在自己宿舍門口地上坐了好一會兒,腹痛這才好些,他反手扶著墻站起來,走廊里只有他們宿舍門口有燈,大部分都離校了,可能是受之前嚴靜的恐怖氣氛感染,他這會有點一驚一乍的,沒有光線的走廊兩邊腦補出無數從地獄血海里爬出的魔物,男孩嘛,游戲玩得也有點過頭了。”
“不能想,越想越害怕,小健開門的手指都在打架,短暫的半身不遂了,手汗太多轉鑰匙的時候都在打滑,好不容易鎖開了,他呼出一口氣推門進屋,突然他感覺身邊貼著一個人,毫無準備的叫了一聲,寒毛倒豎激出一層冷汗,瞬間都心悸了,直到他看清楚那原來是自己的影子,這才自嘲的搖了搖頭開了屋里的燈,回身鎖上門……”
“葉子和嚴靜的宿舍是面對面的,回到宿舍以后的葉子一直祈禱自己是對的,宿舍里另外兩個同學就是之前一起看電影卻沒參與游戲的,她們看到葉子回來心照不宣的漠視她,直到葉子小聲的嘀咕實在是越來越吵了,終于有一個受不了這循環不停的枯燥語調,一氣之下把葉子推出來宿舍。”
“葉子用力的拍著門板,里面的同學就是不想再開門,剛剛趕走葉子的同學抱著自己的被子縮在了另外一個同學床上,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驚嚇,兩個姑娘抱在一起塞著耳機,放著最大的音量在看一部喜劇片,荒誕的人物臺詞總算讓她們放松些了,因為,她們兩都看見葉子被推出門都剎那肩膀上按著兩只手,不是來自一個人……因為兩只手的大拇指都朝外。一定,不能再讓她進來了,她帶了鬼回來。”
“葉子的喊門聲吵到了對面的嚴靜,她怒不可遏的沖了出來警告對方安靜,可是看到嚴靜出來葉子突然興奮起來,直直的撞開她鉆進了她的寢室,嚴靜試圖把葉子重新推出去,可是她剛剛抓到葉子的肩膀,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摸上的不是肩膀,而是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她迅速彈開,然后退到角落。”
“嚴靜伸出手指在葉子的身邊指了指,她說,你數錯了你數多了,呵呵……葉子聽完拿起床上的被子就往嚴靜頭上捂過去,大聲回應,你數錯了,我是對的!”
“嚴靜被被子捂住了口鼻跌倒在地上,砸的后背生疼,她不斷的蹬腿往葉子身上踢,過了一會,她感覺葉子的力道沒了,連忙扒拉開身上的被子,葉子不見了,她寢室的門大開著……她坐在地上發了會呆,越來越高興了。”
“于此同時,走廊中央出現了一具尸體,被撕成兩半的葉子,每個人打開房門都能看見她……肢體碎肉血漿橫飛,地上鋪滿了各種人體組織,光想想,你就會頭皮發麻……嚴靜站門內神情冷漠的透過門縫向外張望,自己的同學慘死,她竟然沒有絲毫動容,也沒有想通知別人的意思,看了片刻,很快就消失了……所有第一次看到這樣恐怖場景的人,不都應該會瑟瑟發抖嗎?”
“嚴靜打了個電話給小健,她說,他們都死了,因為數錯了,要不要我告訴你正確答案,你求求我,我會告訴你的,你求求我求求我,只有我是對的……”
“小健表示他不愿與嚴靜的瘋癲牽扯在一起,他受夠了以關心為名的糾纏,于是掛掉了電話,他原本就話少,更何況還是這樣的話題,其實,他察覺到了某些古怪,只不過,他覺得不理會的逃避就能避免一切。掛完電話以后,他有些后悔,他們都死了,是真的嗎?還是嚴靜又嘩眾取寵的騷擾自己?要不,我問一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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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語:一個男人舉著相機站著全神貫注拍攝跪坐在地上的黑衣女人,路過的行人看見男人地上影子里修長手指,突然,尖叫著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