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陵走了,寶兒卻有些癡癡地站在一旁,原本天真稚嫩的臉龐,隱隱露出憂慮之色,雙眉緊蹙,陳同見寶兒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的模樣,憂心忡忡,關切地問道:“寶兒,你怎么了?”
寶兒雙眸望著那個匣子,有點心不在焉的說道:“沒什么,看見這個匣子,我想沒有人晚上會睡得著。”
陳同趕忙讓人收走那個匣子,一邊寬慰道:“那惡奴冒犯了你,合該受此報應,要不是你當時攔著,我早就將他剝皮抽筋了。”
寶兒輕輕走到陳同身邊,半邊身子依偎著他,幽幽地說道:“你只是這樣說說,根本不會那樣做的,寶兒的大哥哥天生仁慈,宅心仁厚,是難得的謙謙君子,才不會做這等兇殘之事。”
寶兒望了望陳同,富有深意地又說道:“可濟王不僅如此做了,還巧言令色,不是善類。”想著濟王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兩把利刃一樣,寶兒心里還在冒著寒意。
陳同淺笑了一聲,拍著寶兒的香肩,說道:“寶兒不要心存成見,濟王也是因為手下仗著他的勢力為虎作倀,禍害百姓,有損皇家聲譽,所以盛怒之下才······”
寶兒想不到自己這個看似精明的大哥哥卻如此識人不明,陳陵那些話、那些作為放在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誰會相信,不料陳同卻這樣被他幾滴假仁假義的眼淚感化了。
“大哥哥,你太善良了,你難道忘記了那些人所說,那些女子都是被濟王搶掠的嗎?濟王會不知道?”
陳同無語,只好強辯道:“這也許是小民對濟王微有抱怨,誹謗于他。”
寶兒見陳同頑固不化,喟然長嘆道:“大哥哥,不是寶兒心眼小,容不下人,濟王可是個有心人,我們剛從報國寺回來,他便已經知曉那里發生的事,而且做出了這么快的處置,還有,你今天本是去向圣上揭發濟王的,可你剛回來,濟王卻已經知道了你并沒有告發他,他的消息怎么這樣靈通呢?自古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太子你要好好想想啊!”
一語點醒夢中人,陳同也頓覺事有蹊蹺,但他還是不愿將事情往最壞的方面想,“寶兒放心,我以后會留意的。”
經過這一番打擾,陳同興趣索然,對寶兒燃起的那種渴望已煙消云散,他感覺到自己好累,那顆心不停地往下沉,只想好好睡一覺。
這一晚,陳同破天荒地沒有讓任何人陪寢,只是讓寶兒給了自己一壺酒,自斟自飲,他想獨自把自個兒灌醉,在沉沉酣睡中將那些煩惱驅散。
陳同果然如愿以償,美美地睡了一個好覺,要不是宮里太監急匆匆地趕來宣召,圣上令他立即進宮,他哪有心思起來。
不知為什么,陳同每次見到宣召的太監,總有一種坐臥不安的感覺,這次也一樣,尤其是太監那跑得滿頭的汗水,更讓陳同忐忑不安。
是禍躲不過,陳同可不敢抗旨不遵。
還是御書房,還沒跨進門檻,陳同便已經聽到了里面激烈的爭吵聲。
跨進門,大將軍吳明,丞相李建威,太傅韋樹成,濟王陳陵以及龔尚書和孔司馬的身影便映入陳同驚慌的視線,他的心略微平定了一些,估計這些人正在商量一件什么大事,因決議不下而互相爭論。
“兒臣拜見父皇,祝父皇萬壽無疆。”陳同急忙向居中而坐的陳式大禮參拜。
“免了,同兒來的正好,我昨天已經將北方的情況向你說明了,情況你已經知曉,你也談談對目前局勢的看法。”
陳同一聽,大腦一下子又懵了,暗恨自己昨晚怎么就不把北方的事情和寶兒說說,她對事情的分析看法都有獨到的見解,說不定會給自己出個好主意。
額上的汗珠直冒,陳同心里在盤算著,可實在理不出一個頭緒,還好陳式給他開了個頭:“同兒,現在北方大亂,周主正興兵討伐高齊,眾人有主張坐壁上觀,有主張趁此機會出兵北伐,收復淮南失地,你怎么看?”
陳同一邊聽一邊揣測陳式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的父親一直就想做個有作為的帝王,他原本是武將出身,身上那種冒險精神并沒有因為帝王的奢華生活而消磨,于是鼓足勇氣說道:“啟稟父皇,依兒臣看來,我朝自開國以來,經先祖和父皇勵精圖治,業已兵精糧足,但我們不能茍安,今北方大亂,理應抓著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出兵北伐,開疆拓土。”
“好,同兒此言正合我意!”陳式可能是因為陳同剛才的話少了過去的那種懦弱,顯得異常興奮,大手猛地拍了一下旁邊的桌面。
“啟稟圣上,老臣還是有所擔心,自侯景之亂,我南陳便一直在醫治創傷,雖然這些年已有起色,但軍隊缺乏訓練,一旦開戰,恐怕多年的積蓄又會耗盡,而周圍的局勢并不安定,倘若有人也趁機覬覦,那我們可要四面臨敵,只怕我們到時力有不逮。”李建威看來一直在堅持自己的反戰觀點。
“丞相所言也不無道理,但我們不能因為有所顧忌,就畏首畏尾,一旦周主一統北方,周主又是一個雄才大略之人,恐怕那時我們想相安無事也不可能。”陳陵首先站起來反對,陳同看他說到戰爭,兩眼便炯炯有神。
其余之人也正想再說什么,陳式這時站了起來,作出了最后的決定:“好了,大家不要再做無謂的爭論了,戰機不可多得,我已經下定決心,集中精兵,迅速出擊,第一步先收復淮南失地,鞏固我北方邊疆,你們現在要做的是給我推選出一位合適的統帥。”
“啟稟圣上,我認為此次北伐,還是應該由吳明將軍掛帥為妥,吳將軍本是淮南人,對北齊的風俗習慣比較熟悉,更熟知淮南的地理,為將者不僅要識天時,更要識地理,吳將軍素有謀略和指揮大軍的才干,此重任非吳將軍不能勝任。”孔司馬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陳式見無人反對,便又說道:“好,既然大家沒意見,就以吳明將軍為帥,我朝所有軍隊中的杰出將領,吳將軍可自行挑選,勿要集中精兵強將,一舉拿下淮南。”
“啟稟圣上,微臣以為,童建業將軍勇猛過人,又兼熟讀兵書,可作為前軍統帥。”龔尚書是一個輕易不表態的人,但是他認為這是一個大好機會,更是一個能夠在軍中建功立業的機會,他是太子一黨的人,而童建業更是太子的親信,這樣的機會當然要搶先搶占。
陳陵對龔尚書之言直恨得牙癢癢,他估摸著憑自己的年齡沒有機會出任三軍統帥,但至少要在北伐軍中占有一席之地,而前軍統帥那可是炙手可熱的位子,他沒想到龔尚書居然下手如此快。
“兒臣有話啟稟父皇,童將軍掌控著京城的安危,豈可輕易離開,兒臣雖不才,卻也大小戰陣經歷了數十次,愿隨軍效力。”陳陵看到在座之人不會有人為自己出面,只有自行出頭。
“濟王總鎮江防,其位關系我朝生命線,不可輕易離開,我看還是龔尚書的建議比較穩妥。”孔司馬立即出言反對。
陳式心情顯得特別開心,哈哈笑道:“大家不要再爭論了,我看就讓童將軍出任前軍統帥,至于京城防務,暫由孔司馬代管,另外責令戶部全權負責此次北伐的錢糧保障,不得有任何懈怠,濟王還得扼守江防,謹防變故。”
圣諭既下,誰還敢再有異議,這次會議,以陳同為首的太子黨可以說取得了全面的勝利,李建威雖然不是很滿意,但作為搖擺不定的人,他也不會公開站出來反對。
當然最失意的是陳陵,原本以為在北伐這事上和父皇心意相通,正好借此機會謀取軍中的大權,沒有想到最后竹籃打水,臨走時,還把怨恨的眼神掃了一眼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