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勇見敵陣中那員領兵將領,身材魁梧,頭戴亮銀盔,身著素銀甲,胯下一匹照夜獅子,昂著頭躍躍欲試,手里斜提著一桿方天戟,劍眉倒立,面色冷峻,嘴角噙著一絲不屑的冷笑,雙目寒光爆射,先自膽怯了三分。
但既然自告奮勇出戰,臨陣之時,哪還有退縮之理,不戰而退,恐怕自己今后便再也抬不起頭做人。
劉勇為自個兒壯了一下膽,勒著馬韁,故作虎威的喝道:“來者何人?”
來護兒身經百戰,一桿方天畫戟馳騁疆場,不知浸染了多少敵人的鮮血,哪曾把劉勇放在眼里,聽對方的聲音便知對方底氣不足,因為故意激怒道:“爺爺我乃是大元帥晉王楊廣帳下行軍總管來護兒,今奉命前來接管京口,爾等無知鼠輩還不速速讓出道來,免得耽誤了爺爺的大事。”
利用也是有血性的男人,怎么能忍受這種侮辱,也冷笑道:“想要接管京口,先問問劉某手中這桿槊答不答應!”
來護兒更不打話,雙胯一用力,那坐下戰馬深懂人性,揚開四蹄,直奔劉勇。
劉勇也不含糊,也催動戰馬迎上前去。
來護兒別看生得一副生猛像,其實他粗中有細,臨陣經驗又極其豐富,兩人你來我往十多個回合后,劉勇的軟肋已被來護兒發現。
就在兩匹馬交錯而過的瞬間,來護兒手中方天畫戟猛地往下一壓,正刺中劉勇的左大腿。
幾乎就在畫戟刺中劉勇的同時,來護兒毫不猶豫地又猛地用力往上一挑,直接把劉勇挑落馬下。
在城樓上撩陣觀戰的另一個將領急忙下令鳴金收兵,大陳士兵聽到信號,急忙慌不擇路地向城門蜂擁而回,來護兒手中畫戟一揮,隋軍在一片喊殺聲中立即撲將過去。
守護城門的士兵眼看形勢危急,等不及自己的士兵完全沖過吊橋,便轉動轆轤,將吊橋拉起,同時關閉了城門。
那些腳步稍慢的士兵于是紛紛被趕進了護城河,就像往鍋里下餃子一樣。
就在來護兒與劉勇交戰的時候,賀若弼則帶著兩名士兵,駕著一葉小舟,悄悄到達了京口城外的一處幾乎被人遺忘的偏僻角落。
原來這里草木掩映下,居然有一條暗渠,直通城內。
“這暗渠可惜窄了些,連小船都無法通過。”賀若弼在經過一番查看后,遺憾地說道。
這可是晉王暗中專門派張須陀以飭令軍紀為由,悄悄送給自己的機密,賀若弼暗想晉王如此重視,肯定這暗渠還別有奧秘,于是讓熟悉水性的士兵潛入渠水中進一步查看。
果然不負賀若弼所望,士兵回來報告說從這里下去,可以直到不到一里之地的京口東北大門。
賀若弼大喜,立即返回,這京口城墻再堅固,只要多派出一些水性好的士兵潛入暗渠,就能一舉奪下東北大門。
只是此時天色尚早,形此等偷襲之事,務必要等到天黑,借助夜色掩護,更會讓人神不知鬼不覺。
賀若弼回到軍中,真是雙喜臨門,不僅來護兒取得了首戰京口的勝利,更可喜的是晉王送來的大禮,會讓自己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攻下京口。
賀若弼忙著調兵譴將,京口刺史府里則在焦急地等待著城外的消息。
黃昏說來就來,當聽到斥候報告說隋軍向后退去的消息,黃恪長長松了一口懸吊在喉嚨里的氣。
“看來隋軍要想打進京口,只能是癡人做夢,只要我們不出戰,必定固弱金湯,我們接著喝酒,壓壓驚。”
觥籌交錯中,美酒溢出的香味和打著酒飽嗝時那種令人作嘔的氣味交匯在一起,彌漫著刺史府,輕歌曼舞中,那些舞姬在一雙雙朦朧的醉眼中恰如一朵朵充滿誘惑的正在盛開的罌粟花,那樣嬌艷欲滴。
白天的驚嚇需要酒精來麻醉,精神的空虛需要肉體來充實,只有在這意識混亂的時刻,人們才再也用不著假裝道貌岸然,假裝正人君子,他們需要宣泄,哪怕這只是一種機械的宣泄。
當然宣泄之后便是肉體和精神的空虛,那些舞姬于是被他們摟進懷里,于是更需要美酒來助興。
“來人······上酒······”黃恪努力想控制著舌頭的靈活,但始終還是沒能如愿。
好在侍者能從他的嘴型分辨出他想要的東西,于是,一壇壇美酒又被啟開封蓋。
酒酣耳熱之際,本是盡情揮發人性的時刻,可不合時宜的士兵偏偏又在這個時候前來打擾。
“報———東北城門被隋軍攻破,隋軍正往府衙而來。”
黃恪的酒意被丟進冰窟里還醒得快,他努力回想著剛才士兵的話,確信自己并沒有聽錯,赫然道:“不······不可能,護城河那么寬,城墻那么堅固,他們怎么會一點動靜都沒有酒攻進來了。”
在座的那些領軍將領,本能地想要站起來,可是究竟已經將他們全身的力氣融化,雙腿已經失去了力道,支撐不起身子。
“你不要在這里造謠生事,外面什么動靜也沒有,一定是城中百姓趁亂鬧事,你快去來人把他們鎮壓下去。”
黃恪急昏了頭,居然下令讓一個報信之人去帶領軍隊彈壓,這樣的話恐怕也只有他才說得出來。
那個士兵也真聽話,看到眼前的一片狼藉,知道和一群醉漢根本沒有什么好說的,便順著其意,答應一聲后轉身跑出了府衙,剛跨出府衙大門,自己身上那身盔甲已經脫去,鉆進了附近一家百姓家里。
那士兵走后不久,便聽見府衙外一片嘈雜之聲,黃恪端著酒杯,也不知道酒往哪里送,喘著粗氣,狠狠地一拍面前的案幾,狠聲道:“來人,誰在外面吵鬧,給我抓起來!”
可是卻沒有人回應他,因為府衙內仆從早就跑完了。
“不用抓,我送上門來了!”隨著一聲爆喝,大廳門被人‘砰’一聲踹開,來護兒領著一對隋軍士兵出現在門口。
黃恪定睛一看,還好,他還認得清人,可是他的臉色卻像死灰,本能地去抓斜放在案幾旁的寶劍,想要自衛,可那寶劍就是不聽話,似乎黏在了案幾上一樣,總是拿不動。
昔日威風八面的刺史一下子變成泄了氣的皮球,頹然地癱軟在地上,其它官員也緊跟著瑟瑟著身子,在大廳中跪下一大片。
來護兒笑了,以勝利者的姿態,讓他的士兵去把這些已經喪失了骨氣的人扶起來,他要對他們以禮相待,借此造成政治上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