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兒現在，不已是本殿下的侍女了嗎？不隨本殿下，想隨誰？”

　　蘇靈嬋并未動氣，卻也是震驚不已。燕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傳，太子殿下與自己感情多么多么深厚，甚至偷偷在出征南境歸來時給她捕了星月王朝不準入境的冬虎以做寵物，后來因為冬虎生性兇猛，且難以忍受東部氣候時常爆發狂躁癥，無奈將它殺死，剝皮后將冬虎皮贈予她以度寒冬。

　　似乎太子殿下要接蘇靈嬋回宮已是燕王府里的人都默認承認便是要娶她為妃。一直以來她自己也是如此認為。

　　畢竟多年親密深厚的情感，若說要接入宮中，不是娶妃，那又能是什么。

　　可如今黎川的一句話，當真讓蘇靈嬋腦中萬千疑惑。難道只因自己那一句“不過是個婢女罷了”？

　　她愈發的想要回到北境。可如今眼前形勢不明，貿然出走只能把自己置于更大的危險當中。唯有先將一切都穩定下來，探清形勢，才有更大的幾率逃出宮去。

　　“太子殿下不念及多年感情，將我囚入這四面宮墻之中又不予身份地位招人閑話。如今，可總算是有了自己的身份。”

　　蘇靈嬋看著黎川充滿戲謔的眼神，心中突然沒由來的火氣。似乎自己猶如一只寵物，可以被人隨意處置。

　　夜里涼風習習，黎川有些受不住。自小被拋棄荒野時，那一年也是在寒冬，他知道有人想要自己性命，卻因年紀尚小且母親位卑權微而無力與其斗爭。只依稀記得將自己放置荒野之中的小太監一直重復著“造孽啊，小皇子就自求多福吧！造孽啊……”

　　那一晚，似乎比今夜更要寒冷。大雪紛飛，冰凍三尺。也是自那天起，黎川變得比常人更加懼怕寒冷。冬日是最難捱的，若是在這寒冬夜里久處，甚至會心慌顫抖，重則昏迷不醒。因為身體，更因為心理。

　　而這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從未告知任何人，甚至連收留他的皇叔和從小一起長大的世子黎鏡都不曾知曉。

　　感到身體的不適，黎川把手移開了蘇靈嬋瘦弱的身體，“即是我的婢女，我必會好好待你。”

　　“今晚先回梨清苑吧。明日自會有人為你安排。”

　　蘇靈嬋不再多話，她不知黎川是否真的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也不好隨意妄加揣測。

　　“好生安分些，你是走不出這皇宮的。”

　　黎川看似警告卻又用一種溫柔寵溺的語氣說出來。

　　……

　　回到梨清苑，一夜未眠。

　　她不知道黎川將自己帶入宮中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不想去揣度這具身體的主人與他過去的種種恩怨情仇。

　　可已是局中人，再想走到局外，難上加難。

　　一大早，玄玉急沖沖跑進來，說是門外有人來接姑娘，接去何處也不肯說，只講了是太子殿下派來的。而那人正是當日迎她們三人入宮的白衣少年。

　　玄清正為昨晚的事心中抑郁沮喪，想到因為自己的失誤致使蘇靈嬋與玄玉二人差點出事，就暗暗心中自責愧疚。正巧著那少年突然出現在門外，更是愧疚難當，總覺得是自己的失職才讓蘇姑娘落得這個地步。

　　屋里氣氛有些凝重，蘇靈嬋一夜沒合眼總覺精神疲憊，想到現在去做了太子的侍女，以后還指不定多少煩心事等著她呢。

　　“姑娘，玄玉心中好不安寧。太子殿下為何突然派人來接？可是因為昨夜之事？”

　　玄玉自小便被派去服侍蘇靈嬋，一起玩耍一起長大，是奴婢也是朋友，心里憋不住話，有事就要直接講出來，心直口快的性格也是蘇靈嬋知曉的。

　　玄清在一旁掐了掐她的胳膊，示意她說話要注意分寸，這小丫頭總是口無遮攔，好奇心又重，遲早會因此惹禍上身。

　　眼看著蘇靈嬋面露倦色打著哈欠，兩人也不知如何是好。

　　“昨夜，太子要了我去做他的貼身侍女……”蘇靈嬋無力解釋，端起桌上早已放涼的茶水輕輕抿了兩口。

　　果不其然，兩人異口同聲道：“貼身侍女？！”

　　“可太子殿下接姑娘入宮，不是要做太子妃的嗎！”玄清再也忍不住了，“貼身侍女”四個字就像夏日驚雷在她腦袋里轟炸一聲。

　　“您是不是搞錯了！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要您入宮做一個侍女！”

　　自小玄清玄玉便一直追隨在蘇靈嬋身邊，多年來感情深厚。不同于玄玉的大大咧咧，因為年長兩歲，玄清總是事事考慮周全，時刻穩妥說話，因為性格原因做事也較他人穩重許多。可如今她也無法再保持鎮定了。

　　從三年前太子終歸正位開始，她們就知道蘇姑娘是必定回皇宮做太子妃的人，自然也為她感到高興和欣慰。癡等了三年好不容易等到了太子來接蘇姑娘入宮，她心里是比任何人都要欣喜。

　　從前兩日剛進宮，主仆三人被秘密安排住在梨清苑開始，她便意識到了事情的發展有些偏離原來的軌道。但又不好明說，總覺得太子殿下這樣安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下人們不好說話。想著安心等候便是。

　　現今居然等來這樣的結果，她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甚至懷疑太子。

　　蘇靈嬋緩緩將茶杯放在桌上，不知該如何解釋。對于做太子的侍女這件事情，她并無多少排斥之意，畢竟當初和太子生情的只是這具身體曾經所容納的那個靈魂，而非現在青鸞的靈魂。做太子妃和做侍女于她而言并無多大區別。她想要的只是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若說區別，做侍女甚至還要比做太子妃更加自由些。

　　只是玄玉玄清二人并不明白，她們只以為這具身體包括它的靈魂仍是原先的主人，她們只是想要竭盡全力為這個她們曾忠心服侍多年且待她們如親姐妹般的人著想。

　　“姑娘為何沉默不語？快急死玄玉了！”

　　玄玉恨不能捶胸頓足，焦急萬分。

　　蘇靈嬋看著眼前緊緊盯著自己眼里盡是疑惑和渴望的二人，心不由得一顫。

　　這是……遇到過最關心自己的人類了吧……

　　人類的關心，果真是讓人充滿了舒心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