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逃兵都是玄武州被強征的民夫,拿上武器便成了兵甲之士,毫無鍛煉上了戰場。
都說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新兵的將領也是第一次上戰場,立功心切反而成了刀下亡魂。軍隊被胡人沖散,他們十幾個一路殺了出來,躲在這青蛟州與黃龍州邊界為非作歹。
李響看著這些人,嘆了口氣:“唉,你們也算是命運捉弄之人,但不應該在這三不管之地為非作歹,本是保家衛國的英雄壯士何必做這殺人放火的強匪。把自己的家人接到自己身邊,躲在深山豈不是和仙人無二。”
跪在地上的一個匪兵說道:“大人你可能不知,我們每家每戶參軍之前,那朝廷都會發一個施恩令,稱家中凡有參軍者可以拿此令每月領兩百文錢。但名為施恩,其為約令,一月不報視為舉家逃跑,宗親連坐,抓之處死。”
“如果做出這種連累家人與禍害宗親之事,豈不人神共憤,天理不容。”
李響一個人無法體會到這種感覺,義憤填膺的吼道:“強征民兵的是他們這些差吏,不加鍛煉便上戰場就是送死,你們逃跑,何罪之有?殺害宗親的是那些官吏,草菅人命的是他們,此舉才人神共憤。”
跪在地上的匪兵都不說話,各自在那偷偷的抹著眼淚。
“行了,一群大老爺們哭哭啼啼的,想家了便回去。國土之大,豈能沒有你們的容身之處。”
李響怒其不爭。
匪兵們磕了幾個頭,其中領頭的說道:“多謝大人不殺之恩,玄武軍新敗,朝廷前幾日便下令龍軍馳援,為帥的是那人面魔頭王江天。看大人從青蛟而來,欲往北去,還請恩公保重。”
眾人說完便揮淚離去。
人面魔頭王江天,還是自己百姓起的綽號。
這黃龍之處確實人口眾多,沿途村落也比青蛟州要高大整齊,只不過大多數人去樓空,越往北走,等快到了玄武邊界,竟然十室九空。
驛道沿途樹木大多缺枝少皮,流民數不勝數,成群結隊的往南方走,抬眼望著李響的漠牛,眼睛冒著綠光。
李響不解,歇息的時候,拉住一個,詢問道:“我是從青蛟趕往玄武省親的,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怎么會這么多衣衫襤褸之人。”
田扶柱看了一眼李響,默不作聲,李響便掏出干糧送他一份。被狼吞虎咽的吃完,李響又遞過去酒袋,便猛灌了好幾口。
“能告訴在下嗎?”李響問道。
田扶柱撫摸著肚子,哭訴道:“多謝大人賞賜,小的姓田,因為母親扶柱而生便叫田扶柱。”
“說重點。”
李響打斷他。
田扶柱摸了摸嘴,說道:“自從月前玄武新軍兵敗,便如山倒了一樣,玄武軍死傷慘重。胡人殺進來好幾千里,我們只能南逃,可碰上了那人面魔王江天,沿途強征霸占,比那胡人還可惡。好多人沒死在胡人手中,反而死在他的人手中。”
李響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接著說,這事終有一天會解決的。”
“解決個屁,那皇帝小兒聽說天天吃喝玩樂,哪里管的上我們這些百姓的死活,讓我遇見了,拼了這命我也要罵他兩句。”
田扶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大罵起來。
李響聽了啞然失笑,田扶柱不太好意思:“恩公,有點失禮,你見諒,我就是一個粗人。”
“沒事沒事。你接著說說那玄武那邊的事。”李響笑道。
田扶柱若有所思道:“說來也奇怪,大家都知道軍中都有煉體之法,比如龍軍是輕語功,玄武軍練的冰陽功。往日胡人奈何我們不得,可是這次卻不知怎么回事,新軍沒有訓練就罷了,就連玄武中軍的冰陽功仿佛失效了一般,戰斗力大不如以前。”
“這都是我聽人家說的,這幾千里大隊伍不少逃兵呢。”田扶柱看著李響面色解釋道。
“哈哈哈,沒事沒事,就是想到我那些親戚了,不知道怎么樣。”李響擺手道。
田扶柱隨口便答:“怕是兇多吉少,鄉紳士貴大多沒啥好下場。”
“恩公見諒,你瞧我這嘴快,恩公的親戚一定沒事,說不定早早去找你了。”
李響和這個田扶柱道了別,駕車接著往北走。
正如田扶柱所言,整個玄武可以說渺無人煙,尸橫遍野,只有一些實在舍不得走不動的老人茍延殘喘。
有些地方殘垣斷壁,無一點生氣,李響想打水,但鄭青婉勸道這樣的村子井中往往會有尸體,地下河水已經污染不能食用。只能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才能放心。
李響嘆道:“這胡人沒打到這,反而讓那龍軍破壞的慘不忍睹,此人猶如房梁的蛀蟲一般。雖為北援,其為一丘之貉。”
鄭青婉一女子,遠走幾千里,沿途所見觸目驚心,李響一下子說道心窩里了,哭不成聲。
樹不搖,草不飄,兩個人成了這漫漫路程的唯一。
李響說道:“鄭姑娘,在下多嘴,沿途所見所聞,玄武軍慘敗,萬一未婚夫不測,不知道你是何打算。”
鄭青婉盯著李響,嘴唇蠕動,哭訴道:“如果他死了,我絕不獨生。”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雞棲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茍無饑渴!”
李響感而無言,默默架著牛車,希望兩人真的能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