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類的全部歷史上,真正以敵人身份站在巨龍面前的次數并不多,但這些事跡全部被寫入史詩中,作為其中最為濃墨重彩的章節。一般人可能很難理解近距離面對這種龐然大物時的恐懼,因此很多人認為‘龍嘯’是某種可以使人類恐懼的魔法——雖然大多數龍種都具有相當強度的魔力——但實際上這只是巨龍帶給人類的天然威壓感。”
——《巨龍》,孫?維爾,第一百七十七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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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法師被頭朝后的扛在寬闊肩上,微整的雙眼只能看到晃動的白色地面,逐漸加強的眩暈感讓他閉上了眼睛。野蠻人腳下只有常年的凍土和濕滑的苔蘚組成的泥濘之路,但他走的相當穩健。達格發現只要閉上眼睛,不要把注意力放到晃動的地面的話,那種難以忍受的眩暈感就會消失。他在野蠻人雙腳與雪地摩擦的沙沙聲中,逐漸又昏睡過去。
極度的寒冷和疲憊帶來的睡眠是純黑而無一點雜質的。當旅法師醒來時,恍惚間他感覺自己只睡了片刻,又或者自己已經睡了一半天——但他發現自己確實已經在一間屋子的床上。用“床”這個詞才形容身下之物似乎有些言過其實,畢竟只是由樹干搭起來的、鋪蓋著不知名野獸毛皮的簡陋擔架。但對于一名險些喪命在霜原之上的人來說,這柔軟暖和,帶有的獸皮、柴火和飯食味道的已是天堂。他轉了轉頭,發現妮蒂亞躺在屋子另一邊的床上。少女嬌小的身軀只占據了半張床的樣子,正常大小的毯子卻把她裹得嚴嚴實實。少女臉上的表情似乎平穩舒適,看起來并無大礙。
達格感到自己腿上有異樣的包裹感,努力抬起上半身看了看,是一大坨白花花的羊皮一樣的東西整個裹在腳上。雖然看起來惡心,卻溫暖舒適,讓凍傷到麻木的雙腿都感受到一絲溫熱。他還沒來得及張口詢問,一位臉上皺紋堆疊如樹木瘤球的老人走到床邊,佝僂的身體看起來仿佛要摔倒在地上。
“啊……”達格在發出感嘆詞后,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當意識到自己也許該道謝的時候,卻又想到對方可能根本聽不懂通用語。于是長久的沉默籠罩在房間當中。
“我等你很久了,”老太太口中說出的是流利的通用語,“達格先生。”
旅法師驚得幾乎坐了起來,但虛弱和保守凍傷的四肢強硬地讓他保持半躺的姿勢。法師的本能讓他條件反射般地尋找最為快速的奧術迸射咒語,但完全沒有經過休息和記憶法術的大腦卻拒絕回應。
老人咯咯地笑了起來,渾濁的音色好像有一大口蜂蜜含在喉嚨中。“白龍預言過你的到來。”
“洛蘭?”法師在驚訝后的幾秒鐘卻苦笑出來,“當然,偉大的白龍自然有能力決定我這樣一個小小法師的去處。”
“白龍是命運的觀測者,并非命運的編制者。”老者的嗓音逐漸變得清亮,“你和那位姑娘,”達格隨著她的話看向一旁床上的妮蒂亞,“應該是通過某種奧術躍遷到這里的吧。你們身上的味道……從你們身上味道之外的狀況來看,這法術顯然并不順利。”
“我明白,當與常理明顯相悖的巧合出現時,人們才會感嘆命運的安排。但邏輯與計劃中的結果,卻又何嘗能擺脫命運的絲線。”旅法師不禁再次苦笑,“抱歉,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老人似乎是微笑了一下——因為缺少牙齒而內卷的嘴唇讓達格解讀表情的工作遇到了一些障礙。“詩達,這是我本來的名字。不過在這里,我的族人們稱呼我為米塔西,是北方語中先知的意思。”
北方語本來指的是喀爾羅斯山脈南麓的語言……這位名為詩達的老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旅法師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的腦袋發燙的厲害。他用手撐住床沿,想要穩住自己只是直坐就已經筋疲力盡的身體。但他的腦袋突然往后一沉,竟就這樣昏倒在病榻上。
昏倒前,旅法師最后一絲余光看到的是老者開始將一罐冒著詭異綠色的藥膏用簡陋的湯勺攪拌著向他遞來。他在內心中發出無聲的吶喊,眼前終究還是歸于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