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寂靜寒涼,私人別墅前一群人的影子被扯的斜長,不遠處的直升機下一道纖瘦的身影隱在層層暗影里,若有所思的看著別墅前兩道交手而握的身影。
片刻后那道高碩的人影移步朝直升機的方向走來,身后跟著三個黑衣保鏢。
看見來人,纖瘦的人影幾步向前從暗處走出來,昏黃的燈光混著月色罩在她身上,黑色緊身皮衣勾勒出纖瘦不失性感的曲線,一頭金色的大波浪卷發軟軟垂在腰際,海藍色的眸子融進濃濃夜色里。
“爸爸。”
“回去說。”杰森目不斜視,大步徑直走向直升機。
直升機盤旋上升,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
飛機里,少女海藍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著對面閉目養神的父親,幾度想要說什么,終是猶豫著沒開口。
維卡納多境內,威爾徹莊園的停機坪內,一架直升機緩緩降落。
莊園管家必魯早早帶著一行傭人候在停機坪外圍,看見飛機里走出的幾人,連忙帶人迎上前去。
管家接過杰森手里的外套,恭敬地開口說道:“先生,小姐,餐廳那邊已經通知了,需要安排宵夜嗎?”
“帶小姐去吧。”杰森沒什么胃口,幾日來緊湊的行程讓他有些疲乏,移步就要往主居走去,現在他只想休息。
“爸爸!”
身后的人緊走幾步跟上前來,不忘回頭叮囑一聲。
“必魯叔叔,不用忙了,我有話要跟爸爸說。”
管家必魯看了眼杰森,微微躬身,帶著一行人退下了。
“爸爸……”
“想說什么?”杰森轉身看向身后的女兒,“潼恩,為什么一定要跟爸爸走這趟?”
“我……”潼恩不知該如何開口,她總不能告訴爸爸就因為在門外聽見爸爸跟人在電話里提到K 和那個政員的交易以及一些在她聽來對K有些不利的話,就一時沖動的跟著上了爸爸的飛機。
“因為費萊昂家的那個小子?”杰森的碧色眸子里閃著洞悉一切的精光,“爸爸知道你那時在門外都聽到了。”
潼恩一時有些窘迫,又耐不住心急:“爸爸,K只是個商人,您……”
杰森抬手打斷她,伸手扶上潼恩的肩膀,微微俯身看著她的眼睛,面色是少見的慈和。
“潼恩,他不只是個簡單的商人,爸爸知道你的心思,爸爸可以答應你,只要他不影響到家族的利益,就不會做不利他的事,但這也是爸爸的底線。”
潼恩聞言海藍色的眸子彎起好看的弧度,漾著細細碎碎的微光,似是對爸爸的這句話滿意了,吊著的心放下大半。
“可是潼恩,”杰森的目光深深,“你要知道,他并不適合你。”
潼恩的眉頭一皺,欲要開口反駁,便聽杰森接著說道:“的確,他是個難得的出色的生意伙伴,但,不會是個合格的丈夫。”
潼恩眉頭皺的更深了,她不明白為什么爸爸會對K有這種偏見,爸爸明明很欣賞他,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說K是個難得一遇的商業奇才,但她也不是第一次感覺到爸爸反對自己跟K來往。
“爸爸,您不要這么說他,我真的很喜歡他!”
“你可以喜歡他。”
潼恩聞言一怔,聽到杰森繼續說道:“但是我親愛的潼恩,你必須明白,你不僅僅是杰森?威爾徹的女兒,更是維卡納多貴族世家之首威爾徹家族的繼承人,潼恩?威爾徹,你的未來將代表著整個威爾徹家族,你的婚姻更影響著家族的興衰,甚至影響著維卡納多的政界和商界。”
杰森頓了頓,呼出一口微不可查的嘆息,“爸爸不會妨礙你喜歡任何人,但你的未來依托絕不會是一個S國背景復雜的商人。”
說完,他沒有再多看一眼女兒的反應,轉身走了,留下潼恩一人呆呆愣在原地。
初秋的夜色籠罩著寂靜的草坪,蒼涼的月光照進少女泛紅的眸子里。她還想再說些什么,卻發現一切都那么無力。
爸爸的話她聽懂了,是啊,她一直都明白,生來是威爾徹家的女兒,爸爸早早為她鋪好了榮光坦途,自小錦衣玉食走到哪里都是公主般的待遇,她可以任性妄為,不拘跋扈,愛恨隨意。
可她同樣身為威爾徹家族的長女,她享受著家族給她的至高無上的尊榮,也要承受起家族交付她的與生俱來的使命。
“呵……”她低頭輕聲苦笑,她的使命她從來都明白,可這顆心又怎由得她。
————
禁區營。
木屋門前,肖乾傾背靠樹,仰頭看著頭頂枝丫葉隙間傾瀉而下的縷縷光柱,斑斑駁駁映進眸中。
安靜中,趴臥在一旁的莫罕突然坐直身子,凝神看著遠處一個方向,幽藍色的虎瞳里閃著危險而防備的光。
肖乾順著方向看過去,皺了眉。
遠山叢林后似有股股硝煙沖天,暗沉了天色。
桑虞從屋里出來,她也看到了遠處的黑煙,照這個方向距離來看,是來自距禁區營最近的一處邊防營地。
阿列緊趕了來匯報:“老大有情況!”
“集合!邊走邊說。”說著桑虞便要朝武裝器材庫走去。
阿列連忙攔住她:“老大,這回情況棘手。”
他看了眼遠處的黑煙,“不僅是徐老叔那,咱們有七個邊防營地同時受到一支不明武裝的火力攻擊,對方的火力進攻很猛,其他沒受到攻擊的營地都派人去支援了,可徐老叔和曹叔那邊的火力很集中,邊防營的支援一時攻不進去。”
徐叔和曹叔,一個在最西離禁區營最近,一個卻在離禁區營最遠的最東邊。
桑虞皺眉,對方這是有意要分散禁區營的火力。
然而,這并不是最糟糕的,很快江葉飛奔來告訴了她一個更糟糕的消息。
駱寒一行人在扎魯遭了埋伏。
他們帶走的兵力只有禁區營的十分之一,以他們的戰力,增員維和部隊綽綽有余,可若是敵人下重兵埋伏,駱寒他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怕也難以應對。
可眼下,禁區兩面圍困,外圍兵力被牽制,目前敵軍人數尚難估量,禁區營腹背受敵,可供調度的人手也只來得及解一方危困。
江葉已經急紅了眼,江顯隨駱寒一同去了扎魯,此刻就被困在那生死不詳的包圍圈里。
桑虞眸中冷煞,握緊的十指陷進肉里。
敵人來勢洶洶狠辣果決,逼她千鈞一發做出抉擇,勢必要斬斷她一只手臂,是從小相依為命的同門師兄還是恩深似海的叔輩老兵?
生死一瞬,她沒時間猶豫。
該死!
猩紅的眸里映出少年寬朗的肩胸,她抬頭看見肖乾平靜漆黑的眸。
“我去扎魯,這里需要你。”
“你去?”
桑虞微詫,目光落在肖乾纏著紗布的手心上,卻又想起那日靶場的他,眸光閃了閃。
換做以往,桑虞絕不會信任一個外人,可毋庸置疑,眼下肖乾是最佳人選。
見桑虞不說話只是看著他,肖乾以為她是不信任自己,不動聲色的遞給一旁的林九川一個眼神。
多年的默契讓林九川立時明白他的用意,于是也湊過去。
“是啊女土……呃桑老大,咱們哥倆是生人,守營的老兵不見得會信任我們,所以禁區這你得坐鎮,放心吧,咱們乾爺出馬,閻王小鬼都避讓,一定把你的人全胳膊全腿兒的帶回來。”
肖乾垂眸看她,淡淡開口:“你若信得過我,只要我活著人就給你帶回來,若活不了,他們也一定死在我后面。”
禁區營里一隊隊黑影跑過,所有人都在有序高效備戰,不到兩分鐘時間已集合完畢一切就緒。
溫涼的風吹過,有一瞬的靜謐。
“阿列!”
“在老大。”
“你多帶些人去東邊,有情況你做主不必向我請示,只有一點,你和叔叔們我都要活的。”
聞言,阿列看她一眼,唇角動了動終是什么也沒說,利落道“是”側身朝一旁的江葉笑著點了點頭,轉眼消失在人群里。
“江葉。”
“老大……”
“你留下,一只蒼蠅也不許放進來。”
江葉卻急了:“老大!我不要留下,我……”
桑虞抬手不容她多說,伸手扶上江葉的肩。
“小葉,守好我們的家,有你留在這,我才能放心。”
江葉眼眶一酸,重重點頭。
“嗯,我一定守好家,等你們回來。”
都安排妥當,桑虞取下腰間的配槍,走近幾步把槍扣上肖乾的腰側。
喘息間,溫熱的氣息噴灑傳來。腰側手指纖若無骨,露出的槍型底座雕花,肖乾的胸腔緊了緊。
“這是師父的槍,記得給我帶回來。”
她是在告訴他,她信他,要他活著回來。
桑虞接過江葉遞來的新槍,轉身大步朝停機坪走去。她倒要看看,是誰不要命有膽來動她的人。
眸光追隨的身影鉆進機艙,肖乾收回目光,瞥了眼一旁的短發少年。
“怕就留下。”
“說什么呢乾爺,埋汰我?我林九川什么時候怕過?”少年桀驁,痞痞遷起唇角。
無需多言,肖乾帶著人移步朝備好的飛機走去。
林九川活動下肩膀,正要跟上去,一只手扯住他一塊衣角。
他回頭看見了眼眶紅紅的江葉,不復往日活潑跳脫,大大的杏眼里滿是焦急擔憂。
“拜托了。”
林九川愣了愣,隨即對著她扯了個八顆牙齒的笑:“放心吧丫頭,一定把你哥安全帶回來。”
十數架戰機紛紛升空頃刻四散而去。
和平年代的人們安享太平,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土地上,戰爭,從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