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醉花堂的門打開,桑虞和霍深一前一后走出來,一抬眼就瞅見院子里劍拔弩張的四個人。
阿列和江顯并肩站在一側,一個一臉不屑一個神色冷淡的跟站在對面的兩個人對無聲對視著。身后的一群自己人站的遠遠,跟霍宅的幾個傭人擠在一起,一臉吃瓜群眾的模樣。
桑虞把目光從阿列和江顯那側移到另一側的兩個人身上,發(fā)覺這兩人有些眼熟。她盯著兩人思量片刻,終于在記憶里找到了對的上號的臉。
這兩人可不就是那天在坦尼魯?shù)乃饺吮O(jiān)獄外見過的跟在紅毛身后的那兩個少年嗎?
周克雙手環(huán)胸立在那掃量著面前的二人,臉上的神情跟江顯有的一拼。而一旁身材壯碩的巴倫一臉兇神惡煞的瞪著陳四列。
四人身量高健的立在那里,空氣中似有把把飛刀閃過,硝煙味嗆到了桑虞的眼睛。
桑虞太陽穴突突的疼了下,她抬手扶額,方才在屋子里說的口干舌燥費了她不少口舌,這才剛跟那紅毛初步結盟達成協(xié)議,一出門轉眼就見這場景,真真是給力的豬隊友啊。
霍深走出來,掃了眼院子里的情景,輕咳了聲,然而四人眼神戰(zhàn)打的激烈沒人理睬他。
“周克、巴倫,你們倆很閑?”
熟悉的聲音幽幽傳來,兩人頓時收回目光,看見門前不知什么時候站在那的霍深愣了愣。
“不閑……”巴倫秒慫,開玩笑,他前些天犯錯被先生罰去打掃三堂十二院,整整打掃了三天三夜,累的他到現(xiàn)在大腿根還發(fā)顫呢……
霍宅內面積很大,布局講究,里外共計三堂十二院,且不說這主堂醉花堂和兩個別堂落鶴堂和喚良堂,單是大大小小的那十二所院落,這一通打掃下來,就是頭牛也得累個半死,他可不想再打掃一遍了。
霍深沒愛跟他們計較,目光轉了轉瞥了眼阿列和江顯,在與江顯眸光相接的瞬間頓了頓,只一瞬便收回目光對周克說道:“阿克,去叫周伯來?!?p> 周克應是,轉身便尋自家爺爺去了。
霍深看向一旁的桑虞:“桑老板要賞臉留下來共進午餐嗎?”
“霍老板的好意心領了,家里事多不便久留。”
霍深假模假樣的說道:“這多失禮啊,怎么說你我現(xiàn)在也算半個同盟了,雖然我是個窮人,但若是桑老板遠道而來我卻一頓飯都舍不得請,傳出去,別人會說霍某小氣的?!?p> 吊兒郎當?shù)碾S意語氣從他嘴里說出來可不見絲毫挽留的誠意。
窮人?呵呵,她差點都信了。
桑虞掀掀眼皮看他一眼:“霍老板就不必跟我講究客套這些虛的了,你我的買賣也不建立在一頓飯上?!辈涣衾梗l愛吃你家飯呢。
“那既然這樣,霍某就不遠送了?!?p> 沒一會兒,管家周通便拐進院里,身后跟了周克周免兩兄弟,桑虞抬眸一看,可不正是來時為他們引路的老者嗎。
遠遠的,小周免瞅見陳四列就是一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五官交流。
“先生?!崩瞎芗易叩交羯罡埃⑽⒐硇卸Y。
“周伯,替我好生送這位小姐出去?!?p> “是,桑小姐請?!?p> 桑虞點點頭:“有勞您了?!?p> “應該的。”
周免蹭過來,仰著小臉瞅桑虞:“姐姐要走了?眼看到午飯時間了,先生不留姐姐用餐嗎?”
桑虞見周免機靈乖巧,看著讓人稀罕,眉眼帶笑的說:“是啊,姐姐要走了,你們先生的米糧精貴,我怕吃窮了他。”
“先生才吃不窮!他富得流油呢?!闭f著,周免偷著瞅了眼霍深,眼神怨念的小聲嘟囔,“定是先生太小氣了,這么漂亮的姐姐都叫人家餓著肚皮走,一點也不紳士?!?p> 霍深挑挑眉,得,還不等傳出去就有人說他小氣了。
“周免?!币慌缘闹芸死滹`颼地遞來個眼神,“臭小子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p> 周免撇撇嘴,嘟嘟囔囔的躲到了爺爺身后。
桑虞笑笑:“小免,有機會再見?!?p> 周免從管家身后冒出頭來,乖巧地點點頭。
桑虞眸光一轉,對上霍深毫不避諱的目光,頓時斂了笑意,便聽他開口說道:“原來你會笑啊,我剛才還在可惜這么個美人卻是個面癱。”
桑虞在心里狠狠翻了個白眼,你才面癱,你全家都是面癱。
霍深微微傾身湊近些問道:“既然不是面癱,為什么對別人慈眉善目,對我就總是橫眉冷對的,我欠你錢了?”
桑虞又恢復在霍深面前慣有的面無表情式冷漠:“我天生不愛笑,不可以嗎?再說,我跟霍老板之間好像還沒有熟到要對你笑的程度吧?!?p> 聞言,管家周通不禁抬眼看向她,倒不是他孤陋寡聞,他在霍家侍奉了三代人,霍家孫子輩就出了這么一個混世魔王似的小少爺,他跟在霍深身邊二十五年,稱呼從少爺?shù)较壬姂T了獻媚討好恭敬順從的嘴臉,卻是頭一遭聽見有人用這種口氣跟自家先生說話的,這個小姑娘可不簡單。
他又看了眼霍深,令他意外的是,霍深不但不氣,反倒笑的愈發(fā)叫人捉摸不透了。
“喔?那你跟我的管家很熟嗎?”
正打量著自家先生的周管家感受到那道壓迫感十足目光頓時一愣,倏地縮回腦袋,低眸斂目一派恭敬之色。不熟不熟,完全不熟,沒有您熟……
正事辦完了,桑虞也無意再跟霍深浪費口舌:“霍老板,不耽擱您時間了,告辭了?!闭f罷,帶著一群人在管家的引領下浩浩蕩蕩的走了。
霍深眸子瞇了瞇,他看著那漸去漸遠的背影,唇邊淺薄的笑別有深意。
他見過她兩次,她跟他身邊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每次見面她都像個小野狼,牙尖嘴利又野又狂,半點不吃虧。
想不到卻也有如此識禮憐幼的一面,她會對為她帶路的老管家道謝低眉頷首謙遜有禮。也會對機靈頑皮的周免笑的溫溫柔柔,耐心的哄他說有機會再見。
人人都說,天海禁區(qū)禁主桑虞統(tǒng)領著那支天海西南境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隊伍,年紀輕輕殺伐果決,暴戾狠辣勝過世間豺狼。卻不想實則是個外剛而內柔,有勇有謀,進退有度令堂堂男兒也愧顏的女君子。
她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一面?
他輕笑喃喃:“小野狼?!?p> 牙尖嘴利的小野狼,最是吸引心機深沉的獵人。